“说起来，我这样的思路，还是向传说中无比伟大光辉神圣高尚的星耀联邦国父，三界至尊秃鹫李耀他老人家学习的呢！李国父他老人家曾经教导我们说，联邦的力量何其小，帝国的力量何其大，要以联邦的国力硬生生碰撞帝国的铁拳，注定会被砸个粉碎。

    “但帝国以残忍的暴力和严酷的体制来统治国民，注定不得人心，占总人口99%的原人阶层，一定对上层统治极其不满，就像是蕴藏着无穷能量的炸药桶，一个火星就可以点燃。

    “所以，有机会潜入帝国的话，一定要想办法令原人阶层觉醒，燃起照亮星河的反抗之火，只要所有原人都可以觉醒，前赴后继、英勇不屈地抵抗暴政，无论外强中干的真人类帝国有多么庞大和强横，都会不攻自破了！

    “这可是堂堂李国父的教诲，我向来将李国父当成星海间最高大的伟人来看待，每晚睡觉前都要反复念诵三遍李国父的精神，并且在实践中一丝不苟执行李国父的方针，所以才有了无忧教，才有了这场即将来临，惊天动地的大起义啊！怎么，你竟然敢质疑李国父？”

    李耀愣了很久，才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看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龙扬君淡淡道，“你的鼻孔扩张到可以塞进去两颗鸡蛋了，看来你真的对李国父很不满。”

    “你别曲解我的话，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嘛！”

    李耀眉头紧锁，青筋毕露，“没错，我是说过要发动帝国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力量，必要时也应该不怕牺牲去夺取应有的权力，但是有两点，第一，要让普通人真正觉醒，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及彻底改变命运的方法，然后让他们跟在修真者后面发动冲锋强者的鲜血，应该最先流淌！第二，无论如何，都没理由压制人类的情感、欲望和意志，把他们变成浑浑噩噩的傀儡，‘真’，不是这么修的！

    “就说这些野人，他们已经在地底生存了万年，大部分智慧统统退化殆尽，智商恐怕还不及五六岁的小孩子！你在短短半天之内，就能让他们明白‘反抗暴政，争取自由’的道理，就能体会到修真大道的精髓？怎么可能！即便表面上是他们心甘情愿跟你走，实际上还是一种欺骗嘛！

    “这样的行径，和花言巧语骗一帮五六岁的孩子上战场，又有什么不同？

    “至于上层城镇的无忧教徒，他们或许是拥有基本的智慧和判断能力，也是心甘情愿放弃情感和欲望，沦为你的工具，但你扪心自问，你摸着良心告诉我，难道在起义爆发时，你这个无忧教的‘忘忧天女’，会冲在第一个，第一个去面对成千上万气势汹汹的修仙者镇压部队，甚至是闻讯而来的黑星大帝武英奇？你会吗？”

    “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构造和你不同，并没有生长着名为‘良心’的器官。”

    龙扬君微笑道，“不过，不用摸着良心我也可以正面回答你，当然不会，我当然不可能冲在第一线，那太蠢了，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做这种事，我甚至连蛰伏在后方坐镇指挥都不可能，事实上，这场即将爆发的大起义和我根本没太大关系，我最多从旁指导，小小地推波助澜一下而已别忘了，过去两年我先是在皇宫，然后在猎妖师协会和东方望身边，根本不可能亲自策划这样一场……毫无意义，只是送死的起义嘛！”

    李耀一想也是，无论帝国皇后厉灵海还是帝国首相东方望，都不是易与之辈，龙扬君要周旋于他们之间，肯定耗尽了全部心力，实在没力量，也没必要搞这样一场“原人起义”。

    “至于你的诘问，或许是很有道理，但未免太过理想化了。”

    龙扬君不动声色道，“换成是你的话，会如何处理地底一塌糊涂的烂摊子呢？难道你要先用十年八年教会野人们念书识字和身为人类的道理，再用三五年教会他们修真大道的精妙，最后才能让他们觉醒反抗的意志吗？

    “如果这十余年间，野人都自相残杀而死了呢？

    “如果他们没有自相残杀，但食物实在太过匮乏，统统活活饿死了呢？

    “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夜长梦多，被修仙者发现了你的小动作，将觉醒了一半的野人统统镇压了呢？

    “李耀，你是个好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修真者，或许正是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才令我不至于对人类文明完全失望但光靠‘好人’两个字，解决不了错综复杂、无穷无尽的实际问题，很多时候，情势所迫，时不我待，必须冷酷无情、快刀斩乱麻，才能解决问题，而在翻天覆地的剧变中，不小心牺牲几只小小的蚂蚁，虽然是很可怜也不太正确，却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耀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发现龙扬君是变着法子在故意激怒他，试图窥探他道心的破绽，一举攻破他的防线。

    过去一百多年的生死磨练，和那么多枭雄的大道碰撞，李耀的元神早就淬炼得晶莹剔透、坚不可摧，而道心亦如初生的赤子般纯净，即便表面上动不动就目瞪口呆，怒发冲冠，道心和元神却不会轻易动摇的。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耀不管旁枝末节，话锋直指龙扬君的本心，“我不相信你是真心实意为地底人好，你煞费苦心搞一个什么‘无忧教’出来，还煽风点火地酝酿一番大动作，必然有某种目的，而那绝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地底人好，让我猜猜是和圣盟有关吗？”

    “聪明！”

    龙扬君的眼底闪烁着璀璨的火花，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耀，“所以说，每次和你交锋时，我都必须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站在你面前的是极其聪明，极其阴险，极其可怕的李老魔，千万不要被他看似幼稚的中学生模样给欺骗了，真是好辛苦啊！

    “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帝都地底发生的事情，和圣盟的关联并没有那么大，这只是我个人一点小小的兴趣，我想进行一场社会实验，来探索一下圣盟的起源，就这么简单。”

    第2358章 起源实验

    “以天地星辰为实验室，以亿万凡人为棋子和实验品。”

    李耀道，“果然很符合你盘古文明和女娲文明双重传承者的身份！”

    “别说得这么严重，就连合成一款新型强化药剂，或者你炼制一台新的晶铠，都需要进行成千上万次的实验。”

    龙扬君道，“而一种大道，倘若有可能影响亿万人的未来，难道就不需要先进行小规模的实验吗？不进行实验的话，如何知道这种大道是‘正义’或者‘邪恶’的呢？难道就因为你看上去比较热血，你的大道就天生正确吗？”

    李耀沉吟片刻，道：“好，我们不要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先说说你具体如何实验，既然是探索圣盟的起源，和帝都深处又有什么关系圣盟总不可能发源于帝都的地底深处吧？”

    “那当然不可能，却未必没有同样的脉络可寻。”

    龙扬君忽然把脸凑了上来，神秘兮兮道，“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真人类帝国的历史书，对圣盟起源的描述都含糊不清、语焉不详，好像在一千年前，随着黑星大帝武英奇的诞生，这个古怪的蛮荒小国也随之崛起，而且那时候，‘至善之道’，‘三大本源法则’之类的东西，就非常完善了。

    “问题来了，我们知道，早在一万年前星海帝国建立时，是绝对没有‘圣约同盟’这个东西的，更早期的三万年大黑暗时代，就更加没有圣盟，所有大千世界统统被妖族统治着。

    “换言之，直到一万年前星海帝国崩溃时，现在崇拜盘古文明，信奉三大本源法则的这些世界，还是被拥有七情六欲和自由意志的‘正常人’统治着。

    “当地的统治者有可能是修真者，也可能是拥有模模糊糊修仙思想的暴君和独裁者，但绝不可能是毫无情感和欲望的傀儡，更不可能是死而复生的盘古族，是吧？”

    李耀微微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未考虑过，不由点了点头：“似乎……没错，以我诞生的星耀联邦天元界为例，天元界虽然处在星海边陲，但依旧牢记着星海帝国的荣光，我们都将自己当成帝皇的后裔，哪怕一万年后的今天都没有忘记。

    “圣盟掌控的这些偏远世界，再怎么偏远也就是和天元界一样的程度，最初统治那里的，自然是好好坏坏的强者，以及拥有喜怒哀乐，十分正常的人类。”

    “这就对了。”

    龙扬君道，“既然最初生活在这些世界的都是‘正常人’，那他们又是如何一步步放弃自己的七情六欲，变成冰冷无情的傀儡呢？

    “即便他们真的发掘出了大量洪荒时代的盘古遗迹，甚至某些……按你的说法，用来洗脑的‘圣殿’好了，那完全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运用盘古文明遗留的技术和法宝，没必要重新变成盘古文明的傀儡啊！

    “想想看，换成是你发现了一处规模庞大的盘古文明遗迹，难道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消化吸收那里的技术，修复所有威力强大的法宝，而是先把自己的脑子送到某个古怪装置里去洗一洗么？”

    李耀摇头道：“我自然不会。”

    “对啊，你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这么做。”

    龙扬君道，“但最初的圣盟人，难道就是傻子，就毫无理由愿意充当盘古文明最忠诚的奴隶，最驯服的家畜，最精密的工具么？”

    李耀拧着眉头思索了很久：“那么……就是有人强迫他们这么做？”

    “或许吧，这就是我的‘社会实验’，想要找到的答案。”

    龙扬君环抱双臂，一屁股坐在一尊洪荒神魔已经呈化石状态的尸骸之上，双脚一荡一荡，“我和你不同，你自幼接受修真大道的灌输，一辈子为修真大道而战，并且也得到了无比丰厚的回报，成为一方修真世界密不可分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某种‘象征’，可以说，你的个人价值在修真大道中得到了高度实现，修真大道彻底融入你的生命中，完全不可能剥离了。

    “要你质疑甚至反对修真大道，就好像要你活生生挖出自己的血肉，甚至挥刀自尽一样，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不同，我背负的双重血脉和独特命运，让我可以站在四重不同的视角来看到错综复杂的宇宙和各有千秋的大道，我是一个古代人，但我也可以是一个现代人，我是盘古族，我也可以是女娲族，我甚至可以完全抽离出来，什么都不是，就是漂流于星海之间，穿梭在三千大千世界之中，一个孤独寂寞却独一无二的‘旁观者’。

    “正所谓‘旁观者清’，你我的差异，并非计算力或者思维方式的高低，仅仅是我的身份更加超然，所以我的大道更不受立场或者说‘屁股’的滞碍，更能冷静清晰，不带半点感情色彩来思考。

    “作为一名修真者，你在听说‘圣约同盟’这样一个国度时，本能就会厌恶甚至抵触，认为圣盟的运行方式比真人类帝国更违反人性。

    “但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人性’这回事，或者说，将七情六欲释放到极限，以及压抑到极限，这两种极端的做法，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我更感兴趣的并非圣盟的对错和正邪，而是它是如何诞生，如何崛起，又会走向何方？最初那些圣盟人，为何心甘情愿放弃七情六欲？倘若他们是被人强迫，又是被谁呢？

    “你不觉得，如果真有人强迫最初的圣盟人放弃七情六欲，那这个人才是最恶劣的家伙吗？

    “既然我背负着一半的盘古文明传承，我和圣约同盟这些尊崇盘古文明为至高神的人们，就有了无法切断的羁绊，思索圣盟的起源和它的去向，自然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而如果有人扛着盘古族的大旗，却曲解盘古文明的真义，在为非作歹的话，那就是‘伪神’、‘邪神’，我这个‘真神’就必须去消灭它，是吧？

    “当然，刚刚离开联邦来到帝国时，我的想法并没有这么深远，彼时的我才刚刚觉醒了体内所有的传承，就像是彻底获得新生，刚刚睁开眼睛一样，只不过想优哉游哉地多了解一下这个……美丽而陌生的新世界而已。”

    龙扬君说着说着，似乎有些累了，斜斜倚靠在洪荒神魔的巨大尸骸上，冲李耀慵懒一笑，道：“想知道我离开联邦之后这几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经历吗，那可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故事，换成别人我是绝对不说的，也就是你我之间关系特殊，我才愿意一五一十都告诉你。”

    “等等，你先把话说清楚”

    李耀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特殊’，这个千万别含糊！”

    “承蒙你的招待，把我从古圣界带到了星耀联邦，那时候我都没少抱你三界至尊、联邦国父、秃鹫李耀李老魔的大腿。”

    龙扬君道，“而你在和黑星大帝武英奇一战之后，也毫不客气地抱了我的大腿啊！所以，我们是‘互抱大腿’的关系，还不够特殊吗？”

    李耀愣了半天，放弃抵抗：“算了，随你怎么说，自清，姑且听之就是！”

    他在洪荒神魔的巨大尸骸面前盘膝而坐，腰板笔直，目光炯炯道：“说吧，你在帝国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先声明，我虽然是一个立场坚定，刚正不阿的修真者，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那种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的原教旨主义者，你既然了解我，就该知道‘知错能改正我被人拿各种大道扇耳光都扇习惯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把你的道理拿过来融入我的大道中去，绝不会是非不分，死硬到底的！”

    “我就知道，你是可以沟通的好朋友。”

    龙扬君会心一笑，“否则，才懒得和你说这么多呢！”

    龙扬君开始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诉说自己的故事。

    她告诉李耀，最初在古圣界觉醒时，她并没有欺骗李耀，绝不是故意隐藏盘古传承的秘密。

    而是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过去，竟然是被盘古文明的某种诡秘力量侵蚀的女娲族战士。

    后来，随着一场场激战和在星耀联邦见到一幕幕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景象，双重传承的力量才渐渐在她体内觉醒。

    直到“天魔莫玄”发动计划，她和李耀都陷落到虚拟空间“灵界”之中，直面天魔的庞大能量时，她的传承才彻底觉醒。

    盘古文明和女娲文明，秩序和自由，法则和混乱，两种截然不同又针锋相对的力量，顿时在她的脑域深处展开激战，令她人格分裂，无所适从。

    她那时候离开联邦，也是想到浩瀚星海中找一处静谧无人的所在，好好梳理体内杂乱无章又强横无匹的力量，否则，万一滞留在星耀联邦期间失控，对自己和联邦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2359章 欲海红尘，众生皆苦！

    等到学会如何控制体内两种互相冲突的力量时，龙扬君便搭乘着洪荒时代的逃生舱一路流浪到帝国，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帝都“极天界、天极星”。

    因为天极星不但有全帝国规模最大的皇家图书馆，还是四大选帝侯家族势力互相冲突的半真空地带，在这里活动，能够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一开始，龙扬君并没有想混入皇宫。

    因为她初来乍到，对真人类帝国的风土人情和各大势力的详情都不甚了解，再说天极星地表的各大城市中都遍布着监控晶眼，极容易暴露踪迹，被人锁定。

    皇宫这么敏感的地方，当然要谋而后动。

    龙扬君便沿着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深入帝都的地底，准备先侧面了解一些真人类帝国的基本情报，并建立几个可以暂时蛰伏的巢穴，当做自己的后路。

    之所以选择地底深处，一方面因为这里是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所在，很多地方都没有讨厌的晶眼监控。

    更重要的原因是，早在几十万年前的洪荒时代，极天界就因为四周星域中布满虫洞，是三千大千世界的跳跃中枢，成为盘古和女娲两大文明的殊死争夺之地，无论盘古族还是女娲族，亦或者盘古文明联盟中其余十一族，都在天极星的地底留下无数遗迹。

    龙扬君的前身是洪荒战争中的一介普通小兵，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遗迹的精确坐标，但既然背负着洪荒的传承，只要深入地底，靠近遗迹的话，应该能激活一些玄之又玄的感应。

    倘若真的找到洪荒遗迹，由她发掘起来，总比别人方便许多。

    抱着这样的心态，龙扬君乔装打扮，深入地底，走马观花，领略了真人类帝国原人阶层的千姿百态。

    地面上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修仙者城市姑且不论，即便地底的原人世界，亦不可一概而论，而是有着泾渭分明的界线，每深入数千米，就像是跨越了一重世界之壁，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

    地下一百米左右，0号到9号区域，昔日的地下军事重镇，今天被各个强有力的修仙者宗派掌控，除了一小部分低阶修仙者生活在这里以外，就是大批身为修仙者附庸的“高等原人”。

    这些“高等原人”，说是修仙者的“附庸”，其实不过是修仙者的玩偶、宠物、发泄的工具和心甘情愿的棋子，毕生所追求者，就是如何获得修仙者的宠爱，满足修仙者千奇百怪、花样百出的要求。

    一言以蔽之，就是猫狗之于人类的地位。

    在原人世界里，这些“高等原人”往往从事最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职业，比如娱乐界的大明星。

    当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立体光幕上搔首弄姿时，真有无数底层世界的“低等原人”，会将他们当成冰清玉洁、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或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