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屠虎一笑，起身道：“你说服了我，但这是远远不够的，人族和妖族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

    “时间在星耀联邦一边，天元界的修真技术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血妖界的生化技术发展速度，即便在过去十年最艰苦的战争岁月里，我们都顶住压力，组建了十六个全晶铠战团，往后几十年，我们的实力只会越打越强。”

    “更不用说，我们现在还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人类世界，即便飞星界的援助只是象征性的，两个世界不同的修真体系之间，取长补短，互通有无，碰撞出最璀璨的火花，也会令彼此的修真水平，都发生爆炸性的飞跃！”

    “来日方长，只要争取五到十年的喘息时间，我们的技术力和综合国力，就能远远凌驾于血妖界之上！”

    所以，当下的和平，符合星耀联邦的国家利益，这是我愿意答应你的最大理由。”

    “但是反过来，对血妖界来说呢？”

    “目前，血妖界的综合实力以及超一流高手数量，还超越天元界，但这一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这也是血妖界急于向天元界发动进攻的最大原因。”

    “因为，他们要抓住最关键的‘窗口期’，过了这宝贵的十几年，他们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而现在，我们又有了飞星界的帮助。综合实力的提升速度极快，极有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超过血妖界！”

    “换成你是血妖界的最高领袖，你愿意现在停战吗？”

    “来。做个思维游戏，假设你是血妖界现在的最高领袖，万妖联军的统帅金屠异，这一天，一个名叫‘李耀’的元婴强者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关于飞星界和真人类帝国的一切，你会如何选择？”

    “两个选项。”

    “第一，选择和平，和星耀联邦签订停战协议，眼睁睁看着天元界和飞星界的交流越来越密切，超远距离星空跳跃技术越来越成熟，甚至在两个人类世界之间搭建起‘星海之桥’，各种修炼术和法宝炼制水平都呈爆炸式发展，在短短数年内，实力远远凌驾于血妖界之上。”

    “然后。血妖界的妖族就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寄希望于人族的守信和仁慈。”

    “但是很不幸，过去五百年的历史告诉你，人族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种族，而且事实上，我们的确不是。”

    “第二，趁着天元界和血妖界的大规模交流还没展开，爆炸性的技术突破还没发生之前，孤注一掷，立刻展开战略决战！”

    “争取在飞星界的大规模援军还没来到之前。一举打垮星耀联邦，至少是争取到一个相对有利的谈判条件，维持双方之间的恐怖平衡！”

    “呵呵，‘万妖联军统帅金屠异’。这是你仅有的两个选择，你怎么选？”

    李耀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道：“现在展开战略决战，血妖界必败无疑。”

    “那又如何？”

    韩屠虎冷冷道，“怎么都是死，与其等死。还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孤注一掷，做一场惊天豪赌！”

    “如果我是万妖联军统帅，在得知飞星界存在的第一秒钟，就会毫不犹豫，立刻集结所有军队，策划对天元界的终极战争！”

    “血妖界的兴亡，在此一战！”

    李耀忍不住道：“但是，在真人类帝国的威胁下，我们根本不可能消耗大量力量，去打一场两败俱伤的灭族之战啊！就算我们用几十年时间，真的剿灭了血妖界的所有妖族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真人类帝国碾成粉末！”

    韩屠虎脸上流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不慌不忙道：“身为万妖联军统帅，我高度怀疑，所谓‘真人类帝国’，根本就是假的，是一场宇宙级别的战略大欺诈！”

    李耀一愣：“什么！”

    韩屠虎冷笑道：“假设我是金屠异，现在我收到了可靠消息，天元界发现了一个新的人类世界，两个世界正准备展开大规模交流。”

    “这一消息，被反复确认为真实可信的，而且我的智囊团也反复计算出了，一旦两个人类世界的大规模交流真的展开，则天元界极有可能在五到十年内，发展出凌驾于血妖界之上的军力和综合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差距只会越拉越大，永远不可能追回来。”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不顾一切，发动最终决战！”

    “然而，这时候，我又得到了另外一条情报，据说有一个叫做‘真人类帝国’的强大势力，正朝着天元和血妖两界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为了对抗这一势力，我必须中止所有的战争行为。”

    “而这个情报，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撑，除了人族的空口白话。”

    “试问，我应该相信这个消息吗？”

    “不，绝不！我绝不相信！”

    “我高度怀疑，这是人族为了拖延我方战略决战的意图，抛出来的假消息，其目的就是争取五到十年的短暂和平，用这段时间，在综合实力上超越我方！”

    “四个字，缓兵之计！”

    “所以，我方唯一的选择，仍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榨干最后一滴力量，展开亡国灭种式的终极决战！”

    “不是我亡你的国，就是你灭我的种，没有第三个选择，和平？做你的白日梦吧！”

    李耀咬牙道：“真人类帝国的存在，是可以证明的，三五年之内，他们的第一次小天劫打击就会来到！”

    韩屠虎道：“对，三五年，血妖界等不起三五年，连三五个月都等不起，每过一秒，天元界就更强大一分，胜利的希望就更渺茫一分！”

    李耀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韩屠虎的判断太过冷酷，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般无懈可击。

    韩屠虎喃喃道：“黑暗森林理论？总结出这个理论的人真不简单！现在，天元界和血妖界就像是两个神经高度紧张的亡命徒，在一片黑暗森林中，用淬毒的匕首互相抵住心脏，而远处，还有另一名亡命之徒‘飞星界’，给天元界送来威力强大的矢爆枪。”

    “你以为，飞星界的出现，会令血妖界知难而退，选择和平？”

    “你错了，恰恰相反，飞星界的出现，只会令血妖界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因为在黑暗森林中，你根本无法证明，在彼此都放下匕首，后退十米之后，装备了矢爆枪的天元界，会不会给血妖界来上一枪！”

    李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黑暗森林中跨出的第一步是多么微不足道，而自己又是把人性想得多么简单。

    “我该怎么办？”他十分真诚地向韩屠虎请教。

    “我建议你去找索超龙聊聊，把他争取过来。”韩屠虎道。

    李耀一愣：“有可能吗？”

    “有可能的。”

    韩屠虎不动声色道，“索超龙和我都是同一类人，是真正的军人，军人是世界上最现实的人，因为战争是世界上最冰冷的事情。”

    “战争不相信眼泪和口号，战争不相信豪言壮语和热血沸腾，在战争中，再顽强的意志也会被呼啸的刀剑和燃烧的子弹撕碎，最高亢的口号也会淹没于隆隆炮火声中。”

    “想要取得战争的胜利，只能靠硬碰硬的实力和精密到残忍的计算！”

    “所以，和高呼口号的政治家相比，反而是真正在第一线交战过的军人，对两界的斗争有着更清醒的认识。”

    “特别是索超龙这种，曾经被三个全晶铠战团追着屁股跑了几千公里的职业军人来说。”

    “索超龙绝非一个不知变通的人，从他在幽府岛上放下种族隔阂，和我合作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我们两个表面上经常发生冲突，但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从未让冲突过线，看似鲁莽的外表，只是一种掩饰，他的内心，远远比外表更加冷静百倍。”

    “更何况，他的血狮大队，情况也比较特殊，他们和血妖界真正的银血妖族之间，还是存在一些差异的。”

    李耀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韩屠虎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索超龙的队伍兵强马壮，可以和联邦最精锐的全晶铠战团一战，为什么却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大队’编制？”

    李耀皱眉，刚听到‘血狮大队’这个名字时，他是觉得有些古怪。

    血妖界的军制，万妖联军的最大独立作战单位为‘军’，为了一次大规模战争，可以将数个军统合起来，编制成为‘集团军’。

    但‘大队’又是什么鬼？连杂牌军都不太会有这种编制的，总不见得是民兵吧？

    第九百五十七章 元婴？妖皇？

    韩屠虎解释道：“血狮大队的全称是‘血狮独立大队’，之所以加上‘独立’二字，是因为血狮大队的成员都是来自天元界的流亡贵族。”

    “流亡贵族？”

    李耀想到了索超龙经常标榜的，自己的祖先来自大荒的事情。

    韩屠虎点头道：“天元界曾经和血妖界一样，都是被妖族统治的世界，星耀联邦崛起之后，和妖族争夺生存空间，屠灭妖国无数，其中最强大的两股势力，就是位于天元大陆以东海域的‘东极妖国’，以及大荒之上的‘三十六妖城同盟’。”

    “在消灭这两股势力的时候，天元界和血妖界的融合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暂时性的虫洞。”

    “一部分天元界的妖族，在战败之后，就通过虫洞，逃到血妖界，成为了流亡者。”

    “有能力逃亡的妖族，在天元界时大多是贵族，是正宗的银血，又携带了大量的细软和资源，包括积累数千年的秘宝和妖修之法，在实行‘四柱制度’的血妖界，无论是考虑到他们的血脉，还是他们带来的诸多好处，他们的存在都被接受了。”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血妖界对天元界的入侵，都是打着‘为天元界的妖族兄弟报仇雪恨，夺回故土’的旗号，毕竟妖族也讲究个师出有名嘛！”

    “不过，血妖界的资源本来就不丰富，可想而知，在度过了最初的蜜月期，携带的资源和秘法都慢慢被掏空之后，这些来自天元界的流亡贵族，当然不怎么受欢迎。”

    “偏偏这些流亡者中，有些人还不知死活，比方说来自东极妖国的流亡者，甚至还在血妖界组建过一个‘天元流亡政府’，真是病得不轻。”

    “他们很快就被血妖界的土著妖族。找了个借口给彻底吞并了。”

    “索超龙的祖辈不同，他们来自大荒的‘三十六妖城同盟’，最初的实力，就比昔日的东极妖国要弱得多。所以很清楚自己的轻重。”

    “流亡到了血妖界之后，他们十分懂得夹着尾巴做妖的道理，处处低调，乱抱大腿，勉强生存下来。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又通过一代一代的联姻，总算在狮屠国站稳了脚跟。”

    “不过，无论他们再怎么低调，打在他们身上的‘流亡者’烙印都是很难磨灭的，特别是现在血妖界全面进攻天元界，你说万一真的把天元界打下来，这些‘流亡者’该怎么处理？真的把整个大荒都让给他们去建国？开什么玩笑！”

    “哪怕他们没这个心思，别人又相不相信呢？”

    “所以，血妖界的土著妖族。对这些流亡贵族，其实一直都是有所芥蒂的。”

    “很简单一个例子，破晓之战后期，因为前线的哗变，几乎所有银血妖族主力都掉头逃跑了。”

    “但这个情报，却没有及时通知给索超龙统帅的血狮大队，后来就顺理成章地让他执行‘断后’任务，要他一个大队顶住我们三个全晶铠战团的压力，摆明了是要他送死。”

    “索超龙和他的血狮大队，在万妖殿高层眼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可想而知了。”

    “幽泉老祖之所以选择对血狮大队下手，恐怕也是知道，在血妖界。根本没人在乎这些流亡者的下场，如果需要银血妖族作为实验素材，那么这些流亡者就是最好的目标！”

    “明白了吧，索超龙这些‘流亡者’有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利益，和万妖殿高层的利益。未必完全一致的。”

    李耀眯起眼睛，血眸转了一圈又一圈，缓缓点头道：“明白了，看来我要好好思索一下，该怎么‘说服’索超龙这位‘流亡贵族’啊。”

    ……

    血狮大队所在的货仓，气压低得就像是随时会在天花板上凝结出一片乌云，落下倾盆大雨。

    几百名遍体鳞伤的银血妖族或坐或躺，不断咳嗽和吐血，一个个面露愁容，瞪大了迷茫的双眼，看不到前面的路。

    “你们说，那个‘秃鹫李耀’说的是真的吗？人族和妖族真的同出一源？”

    “假的，肯定是假的，彻头彻尾的谎言！”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都是四万年前的事了，谁关心，谁在乎？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乖乖跟着这些叛党一起，去混沌之刃的基地，任由他们宰割吗？”

    “不然呢？你以为，人家还会毕恭毕敬把你送回狮屠国去吗？”

    “更何况，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不少兄弟身上都呈现出好几种不同的妖族特征，比他妈乱血更乱血！更有不少兄弟，连最后一点妖族特征都被剥夺了，完完全全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就算人家真的放我们回狮屠国，你敢顶着这样一副面貌回去吗？敢吗！”

    绝望的“嗡嗡”声，像是带着致命病毒的蚊子，在众人头顶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