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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媳妇儿,我错了。”

    他白皙的脸蹭着她的衣袖,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狗。

    可惜元梓筠觉得狗比较靠谱,这么想着她推开墨从安的狗头,“回去要养只小胖狗,狗吃剩的东西再给你吃。”

    听元梓筠这意思是要养只狗代替他,而且他竟然沦落到要吃狗吃剩下的东西,墨从安揪着她的衣袖不撒手,“有我一个就够了。”

    元梓筠噗嗤一声笑出声,觉得这样的墨从安莫名顺眼,刚有点动摇,想考虑着要不让他别睡书房了,墨从安又开口了,“狗哪有我好,我能让你舒服。”

    元梓筠呵呵了一声,把他的狗头从自己的衣袖上拽了下来。

    还是住书房比较好。

    ☆、三十四个长公主

    元梓筠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连一眼都欠奉就无情地抛下墨从安走了。

    墨从安紧跟着她, 样子像极了一只缠着主人的狗狗。

    筵席布置在双玉殿,长公主踏入的时候原本有些轻微嘈杂的宫殿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他们伸长着脖颈往长公主身后看去,仿佛她身后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一样,可片刻后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她身后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脸上失望中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元梓筠若无其事地入席,众人起身行礼,她道了声免礼,话音刚落又听见众人喊了声,“参见皇上。”

    她抬眼,元梓文道了一声免礼,他衣袖带风、眉梢仿佛沾染了糖, 而他的身旁竟站着墨从安。那厮不知道何时离了她身旁, 去了元梓文身边了。他今日难得着了一身绛紫的外袍,上面绣着松柏图案,脸上是一贯的冷漠, 仿佛戴着一张面具将真实的情感全都藏匿了起来。

    可只有元梓筠知道,这张如雪般淡漠的脸庞意乱情迷时的模样,满眼都是爱欲。

    她胆战心惊, 不敢看他的眼睛。

    比起平日里对着她含着春风的眼睛, 她更为动心的, 反而是此刻的不悲不喜的眉眼。只觉得像是深邃的井,往里瞧上一眼,便要丢了自己的心。

    墨从安径直坐在元梓筠身旁, 她面上丝毫不显内心想法,举起酒杯浅酌。然后便察觉到了四处看热闹的目光向她聚集过来。没有明目张胆,只是余光向他们靠拢。

    墨从安元梓筠没有半句交流,脸上也都冷冷淡淡的,哪里像是新婚的夫妻,那交织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探究、同情,眼红墨从安的也有,这下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增添了不少。

    接下来众人都接二连三地给墨从安和长公主敬酒,献上吉祥的祝福词。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轮到丞相时,他倒是有些欣慰,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筵席结束后,墨从安又醉了,他酒量本来差,平日里克制倒是还好,但因为新婚,大家带着祝福敬酒他就没有推拒,更何况元梓筠在身旁,他也不需要防备,就这样一杯一杯地下去脸都红了。

    元梓筠心里想的却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才好啊。

    他不知道墨从安上次醉酒是不是在装疯,但是如果是真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墨从安确实酒品不好,第一次醉酒是装的,他只是想逗弄元梓筠一次,第二次醉酒是真的发疯,所以才做出来夜闯景蕴宫这种荒唐事。

    不过接下来元梓筠才知道什么叫做“怕什么来什么”,当墨从安身形不稳地站了起来时她的心里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他走到了一个贵公子面前,指着他,“你说我是谁?”

    那人一愣,“墨、墨从安啊。”

    “谁问你这个了?”墨从安凑近他,“我是问我是谁?”

    贵公子觉得面前的人多半有病,不准备理他,哪知道墨从安抓住他不放,不停逼问他自己是谁。

    元梓筠真是没眼看了,这脸都已经丢到了名门贵族面前了。

    她拉过墨从安,把他往座上扯,墨从安还不安分,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嘴里却嘟囔着,“我知道你想觊觎我的——我的——”

    嗓音很轻,在元梓筠耳边荡漾着,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死水中。虽然大家没听见,元梓筠还是羞愤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想说什么,元梓筠现在可谓是一清二楚,可这些话说给她一个人听也就是了,怎么能被别人听去。她又想,这人还真是记仇,刚才那个人不过是上次多看了她几眼,送了几件礼物罢了,他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在那计较啊。

    墨从安唔唔地说不出话,温软的唇一直在她手心上蹭。

    元梓文也无奈了,他知道墨从安是什么德行,也害怕他会闹出笑话,不过矛盾的是,他又想墨从安闹出很多笑话,然后看他酒醒之后后悔的样子一定很有趣。毕竟高冷了那么长时间,突然像个疯子似的,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元梓文很快打消了自己不好的念头,“皇姐先带驸马回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

    元梓筠如蒙大赦,连忙将墨从安扶着出了殿。

    上了马车之后,墨从安仍然不安分,“去哪儿啊?”

    “回家。”

    墨从安扭了一下身体,似是赌气般开口,“不回去,我不想睡书房。”

    元梓筠想他都成这副模样了,也做不出来什么事,像哄孩子似地说,“好,不去书房睡。”

    墨从安傻笑了起来。

    元梓筠捂脸,实在看不下去这人痴傻的模样。

    墨从安倒在她大腿上横着睡着了,这才安静了许多。回到了驸马府,元梓筠扶他进了屋,又让小桃去煮解酒汤。

    他一进屋就脱离了元梓筠朝床上奔去,成一个大字型,誓有一种将木床霸占的架势,元梓筠见了哭笑不得,坐在床边道:“作甚这般?无人同你抢,这床是你一个人的。”

    墨从安不知道可听得明白,只一个劲地摇头,“也是娘子的。”

    元梓筠抿了抿唇,面红耳赤道:“好好好,也是我的。”

    墨从安又说,“娘子以后再也不要赶我好不好。”

    元梓筠真是拿这样的墨从安没办法,“不赶了。”

    他也不想她为何赶她,她初尝滋味却被他弄得力倦身慵,四肢无力,着实不敢再继续了。

    墨从安坐起身来,像是小孩子一样看着她,嘻嘻笑起来,“我想亲你。”

    元梓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将下流的事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此等不要脸的功夫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她反问他,“你想亲我?”

    墨从安点头,凑到她跟前,期待地撅起嘴唇,却听见自家娘子娇媚的声音,“那你想想好了。”

    小桃端了一碗醒酒汤,元梓筠接过认栽地喂墨从安,“以后莫要喝酒了。”

    墨从安别过头,躲避汤匙,“就要喝。”

    “那便去书房睡。”

    墨从安哼了一声,一下子妥协了,“那不喝了。”说完很乖地将元梓筠手中的醒酒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元梓筠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哪怕是父皇母后、师傅也没有过。可她看着墨从安白净的面庞,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她看到墨从安跪在父母的墓前哭,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从前在皇宫里,宫里的侍女都说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可转眼间她就被送到了子弦谷,一个人,连个侍从都无。

    她同情,同情他和自己一样,可她却笑着向他伸出手。

    以后,还有她呢。

    眼前那稚嫩的孩子弹指之间长成了风流公子,元梓筠疏忽之间有些动情,他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可他呢,她没给过他什么。

    昏黄烛光下他闭着眼睛,影影绰绰,脸上泛着沉重的金,晃动了她的眼。

    “去叫几个小厮伺候驸马沐浴。”她回过神来吩咐小桃。

    小桃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元梓筠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心想这里,为什么有时像是十二月的梅花雪,四月的梨花月,有时像是三月的桃花雨,十月的红药芳。

    墨从安用微凉的脸庞蹭了蹭她的手指,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元梓筠的眼角微涨,她觉得,他在旁人前的冰冷,在她面前的幼稚,都不是他真正的样子。纵然她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他也好像是披着黑袍隐藏在岑寂黑夜里的人,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如同摸不透他的内心一样。

    元梓筠想,她要走进他的内心,她会将他背负的沉重的命运分担到自己身上。

    “头疼吗?”

    墨从安模模糊糊之间抓住了她的柔荑,放在自己微凉的唇瓣上,很小声地说,“头疼。”

    喝了醒酒汤还头疼,看来是真的喝过头了。

    可他忽地睁开眼看着她,狭长的眼儿柔得能滴下蜜来。

    元梓筠用水光潋滟的一双杏眼望着他,樱唇微张,道:“好好歇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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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醉酒后,墨从安过了好些个潇洒日子,他反而惴惴不安起来,心里想着,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难堪事情?

    他问元梓筠那晚自己又做了什么丢面子的事,元梓筠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尽会做些丢脸事情。”

    墨从安对着这不明确的答案着实不解了很久,将衣物穿戴整齐后偕同元梓筠一同上朝。

    这嫁为人妇的长公主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可着实叫大家吃了一惊。

    长公主一副不解模样,她何曾说自己从今往后就甘愿相夫教子?邺朝就靠这几个吃干饭的,无外患也会有内忧。

    这夫妻联手,群臣突然觉得自己头上像是悬着一把刀,一个不仔细就容易把脑袋瓜子丢了。

    长公主那泼辣性格,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墨从安看着恭顺实则和长公主没什么不同,若是被他们盯上了,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更让他们恐惧的是,皇上也在纵容他们,一点不同于之前的防备和明抬暗贬。

    群臣暗自揣度皇上这近来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究竟是为何原因,可思来想去也是疑惑不解。

    且说今日又是一次上朝,他们只觉得每次入宫就如同奔赴刑场,不由得战战兢兢,幸好的是,皇上平日里那一副与墨从安如出一辙的冰冷模样,似乎沾染上了几分喜色。

    他们正疑惑着究竟是为何等缘故,只听得元梓文道,“朕有意立丞相之女戚桃言为后,不知众爱卿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不已,就连同丞相大人自己也是如此,两眼一瞪,傻了。

    元梓筠看着他,也有些诧异,心里暗自想着,这下小桃也该死心了。完了又觉得不对,不论如此,她都该死心。

    墨从安脸上倒没有什么异色,只是看着元梓文未达眼底的笑意,眸光有些黯淡。

    皇上决定的事,又有谁敢反对,更何况皇上欲要立后的人,是丞相的女儿,哪里找的出来理由反对。

    唯有丞相心里悔不当初,若是早知道,便该将女儿早日许配人家,也好过入这深宫受苦。

    众人都传皇上有断袖之癖,从不宠幸后宫,他又怎么敢奢望皇上会像寻常人家一样爱护女儿?虽然他曾教导过君王,他知晓他的品行还是足够端正的,他是个好男儿,可他生在帝王家,君王自古薄幸,又怎能祈求他多情。

    丞相自是不肖想王权富贵,故而心里苦不堪言,可面上丝毫不可表现出来。

    群臣自然是奉承君王,夸赞那丞相之女,以为自己拍了个马屁,既是讨好了君王,又是讨好了丞相,哪里知道丞相心中想法?

    这立后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回到府上元梓筠却是显得几分忧虑,墨从安哑然失笑,“娘子叹气作甚,陛下十三四岁就已经独当一面,你倒是以为他还是那时你上战场时的幼稚孩童?不过是立后而已,那丞相幼女品行皆为上等,当时你也不是将她的名字呈交予陛下?怎的如今皇上欲要将她立为皇后,你倒是不情愿了?”

    元梓筠摇摇头,“怎会是不情愿?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我着实不该将他还当做那时我离开时的孩童。只是今日我瞧他脸色,虽然看上去喜悦非常,却又显现出几分不对劲来。”

    恐怕谁家姑娘相思意又要被辜负。

    墨从安低下头,他自然是体会到了,沉默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陛下有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