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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一应繁文缛节的礼仪且不细述。

    而皇宫之中,皇后、妃妾、公主等大小主子均到朱雀门恭迎,皇帝下了御驾大马车,令众妃妾平身。

    皇并未对皇后多加温言,甚至没有说一句“皇后辛苦了”。

    礼仪且不细述,皇帝率先进了朱雀大门,皇后随后跟上,而宸贵妃此时也是居于她之后。杨皇后顿了顿脚步,看看邢岫烟,说:“贵妃一路随驾北上侍候,却是辛苦了。”

    邢岫烟淡淡一笑,说:“侍候圣人,份内之内,臣妾不觉得辛苦。”

    众妃妾听了更是心里发苦,宸贵妃椒房独宠,害得后宫所有女人独守空房,其中的痛苦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此时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将宸贵妃扒皮拆骨点天灯,却不知多年之后,只有这位传奇的“孝贞靖宇睿德福贤圣极……邢皇后”解救了她们大部分人。

    ——没有列清她的封号全部字数,后世肃宗或者说圣武帝在位几十年,若有国家重大事件,他便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礼部要忙一场,顺便给皇后封号加个字吧。谁敢说这么长的是谥号,朕会打他屁股!

    这也是圣武帝在位时,不可理喻的荒唐事迹之一。最荒唐的是他惧内,邢皇后几乎将他的妃子都嫁人了。为此他不敢反对,只在寝殿“哀伤自怜”,皇后去安慰他,他拉了皇后进寝殿然后关上了寝殿大门,三天没出来,也没上朝。

    之后为此事御史们一个个直谏,皇帝说:“你们家夫人又没有将你们的小妾都打发嫁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后,有言官说皇后如此善妒不贤慧,皇帝呵呵一笑,说:“看来你家夫人不善妒,贤惠得紧。”

    皇帝就给那位“体谅圣心”的言官赐了两个美貌贵妾,闹得他家后院鸡飞狗跳。

    不是说因为皇后将他的妃妾嫁人了伤心的吗?皇帝就是无理取闹嘛!

    之后文武百官的后院太太们都不许丈夫们进谏皇后善妒的事了。

    便是后世的电视节目上都曾做过特别节目调侃这位史学家们最爱研究的千古一帝,特别是他的荒唐事件和他的圣明霸道一样出名。

    话说回来,皇帝是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后宫诸女一生是否空耗青春。古往今来,多少女子耗在后宫,在标准的封建帝王看来,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和吃饭喝水差不多。也只有邢岫烟这种有时果断,有时鸡婆的对命运不由自主的女子真心有几分怜惜的人才会想到。

    徒晖、徒显二位皇子跟随在后,杨皇后虽然爱子,但是注意力第一步还是放在皇帝和邢岫烟身上。

    徒晖见母后和邢岫烟眼底眉间的争锋,不禁五味陈杂,但他也不希望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人不开心。

    徒晖上前道:“母后,儿臣两个多月在外,未曾尽孝,您一切可好?”

    杨皇后这才收起对邢岫烟的情绪,看着儿子微微一笑,说:“晖儿瘦了好些,在朔方可是吃苦了?”

    徒晖道:“儿臣也不曾吃什么苦,倒是母后掌管后宫诸事劳累,还需保重凤体。”

    徒显在一旁说:“皇后娘娘,大哥在围场被毒蛇咬伤了呢。”

    杨皇后吓了一跳,扶住儿子的双臂摸了摸,说:“晖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徒晖蹙眉看了徒显一眼,说:“母后,这是意外,儿臣已经好了,你莫要担心。”

    杨皇后说:“以后那些危险的地方切莫再去了,你要是有个三……你让母后怎么办?”

    徒晖笑道:“儿子都知道了,儿子会一切小心的。”

    杨皇后慢下脚步与徒晖说话,别的妃嫔自然也慢下来,因为杨皇后位尊,没有妃嫔能走在她前面。

    邢岫烟此时自然也不能乱了规矩,耽搁了一会儿。她承受众诸的目光时,又看见了静妃沈曼,但见她穿着一件青绸宫装,披着淡粉色的披风,几乎弱不胜衣,脸色也有些苍白,与从前的神气活现不同。

    见到这个当初有“见不得人好病”的县主之女,邢岫烟不由得想起刚刚去年她还不甘猖狂着,现在倒是老实了。不由得她又想到温妃刘婧如,却见她穿了一件玫红色绸面的宫装,外披雪青色的披风,也是瘦了些许,像是脱去了婴儿肥。

    刘婧如发现邢岫烟目光扫来,不禁肩膀微微一缩,此时她倒是害怕比不甘更多一分。

    还是吴惠妃笑道:“皇后娘娘,且容后再叙话吧,宸贵妃初回宫,想必也要回凌波殿休息了。”

    ……

    皇帝、贵妃回宫,当晚就去上阳宫请安,不得不说高宗皇帝命够硬的,他此时身体还好,见了帝妃甚是高兴。上皇还让戴权拿了他这两个多月和一些翰林们写的书稿给邢岫烟看,神情有几分得意。

    这倒刺激了徒元义,他想到在朔方时喀尔喀部的布日固德王子出题试探,林黛玉解了题后说的一番话。大周建国将近百年,但是除了一部《明史》拿得出手,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徒元义知道就算他不出手给父皇调养,其实他还能活十一年,只不过后来他都缠绵病榻了。而如果他出手尽点孝心,父皇能走能动活个十五六年是没有问题的,这十五六年里老人家要干点什么呢。徒元义当过长辈,是以只要无碍他的权力,也是会当个真孝子。

    高宗因为邢岫烟写书居然对著书很感兴趣,大病一场并在争权中失败,高宗倒对从前的奢侈享受不太热衷,如今就是常常召了一众翰林来著书。

    徒元义哪知道人类的精神需求有时比物欲更加令人着魔,现代的中国网文能治疗美国青年的“毒/瘾”,对着一个几十年风雨在物质上极为富足、阅尽千帆的老人,当然是精神食粮的更容易让人上/瘾。

    而相对于普通老人的爱听戏曲,拥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并权谋一生的退休皇帝,当然是新颖的文学著作更吸引他。便如现代很多贪/官是“雅/贪”一样,他们大字书法极佳,文学书画金石的造诣也是常人不及的,这就是人类精神层面的欲望的缘故。

    徒元义诚恳地说:“父皇心血之作,到时儿子让人刊印出来,以便传世。”

    老圣人一听,更加开怀,还有几分谦虚地说:“朕随意涂鸦之作,便是想与宸贵妃较较高下,皇帝这样做,又太认真了,不要引了天下仕林笑话才好。”

    徒元义道:“父皇此言差矣!试想前明时著写话本《西游》《三国演义》之人,他们也未必及得上父皇之见,但是流传百年的,至今也人人尽相传阅,还编了无数戏曲。父皇若是著书流传民间,也好让百姓看看我大周朝之书未必不及前明,父皇既能当皇帝,还能著书,后世之人未必详知父皇皇帝当得好,要看看父皇的书却是容易的。”

    老圣人本就是假意推辞一番,这时一听却甚合心意,徒元义一转念又提起大周修文库大典的事,提及前明传世的《永乐大典》。

    “儿臣心想,父皇眼见身体还康泰,何不勉力帮帮儿臣,便挂帅主持修一部我朝的文库大典。但想《永乐大典》虽集前明之大成,但是永乐之后及至本朝,又有多少沧海遗珠流落民间。这修书乃是功在当代,利在我华夏千秋之事,前明能做,我朝为何不可?父皇若是能修一部《乾正大典》,将超越前明成祖。”

    老圣人年号“乾正”,虽然现在已是“乾元”六年十一月了,如果真修成本朝的大典,徒元义倒无争这个名的心。

    老圣人不禁打了个激淋,眼睛一亮,问道:“皇帝你真想修书?”

    徒元义道:“若是父皇肯主持此事,儿臣一定全力支持,绝无虚言。”

    老圣人轻轻拍拍大腿,说:“这个朕得好好想想……”

    老圣人看看侍立一旁,手中拿着他的书稿的邢岫烟,忽问:“你觉得怎么样?”

    邢岫烟斗然听到徒元义说这事,就觉得大好,便道:“自古圣贤便是有传世之典,便如圣人所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父皇若是不吝主持此事,自是天大的好事了。”

    高宗当了四十三年皇帝,现在不主持朝政之事,主持修部大典的能力是绰绰有余的。

    老圣人道:“此事我们择日再详谈!”

    两人出了上阳宫,倒是没有在当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了,一整天的繁文缛节,两人甚是疲惫。

    翌日一早,徒元义举行大朝会,而邢岫烟却是前往周太后处请安。

    邢岫烟盈盈一拜请安,周太后笑道:“都是自家人,贵妃又多礼了。”

    和德长公主今日却是没有去上课,她们公主的课程也是有五日一休的,但皇子们的课程就没有这么松快了。

    和德行了礼后,邢岫烟笑道:“两个多月不见,妹妹好似长高了些。”

    周太后笑道:“可不是,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去年做的衣裳,到今年具是小了。”

    邢岫烟笑道:“圣人虽提倡节俭,但堂堂大周公主却哪里非得勉强穿去年的旧衣裳了?这让人瞧了,还以为圣人苛待妹妹了呢!”

    和德公主脸红着说:“皇嫂又来打趣我了,母后不过是借此说我长高了而已。”

    说起身高却是邢岫烟的痛,她换算过,她的身高就停留在一米六/四左右,一直没突破一米六/五,前世辛秀妍也是一米六/四,和她的理想一米六八有一段距离。

    邢岫烟又让随行来的宫女们送上朔方带来的特产,皮草、肉干、乳酪和西域北漠的异域风情的首饰。

    周太后看着也甚是欢喜,却笑着说:“怎么竟是将本宫当作和德一般大了。”

    邢岫烟说:“太后娘娘本就年轻着呢!我挑的这些西域、朔方的首饰虽不值个什么钱,但也是个意趣。我自个儿也偶尔戴着,圣人说还挺好看的呢!”

    和德公主笑道:“皇嫂是长得好看,自然带什么都好看。”

    邢岫烟道:“瞧这嘴甜的,太后娘娘也是福气,有这么个可心的女儿。”

    邢岫烟与周太后、和德公主闲话一会儿就告辞说还要向刘太后请安,不管怎么样,礼法上都是婆婆。

    第178章 皇帝有感

    邢岫烟乘坐凤辇来了慈安宫, 刘太后此时早就用了早膳, 便有今日休沐的和孝公主、温妃刘婧如和潜邸良娣出身的恭妃赵氏陪着在偏厅打牌。一听宸贵妃来请安,温妃见此时无旁人, 也不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个时辰来请安, 倒真是有趣。”

    和孝公主扯了扯嘴角道:“怕是先去了西宫太后那吧。”和孝公主此时已然将和德公主视为竞争对手,和德公主生母虽然低微,奈何她懂得上进学习成绩好, 待人和蔼, 徒元义又多给了两分脸面, 是以前朝后宫风评比和孝公主要好。和孝公主一直提防和德公主会“抢去”她的机会和资源,并且她到底知道周太后事实上也是刘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原本只是一个太妃, 见到她还要行礼,此时却和刘太后平起平坐了。

    刘太后淡淡道:“不许胡说。”说着令马嬷嬷扶了她起来。

    一至正厅时,就见宸贵妃带着一队的太监宫女候着了, 刘太后进厅来坐宁,宸贵妃上前行礼。

    刘太后淡淡一笑,说:“贵妃不必多礼,快快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

    刘太后又道:“这才刚从朔方回来, 只怕身上都还泛着,贵妃如何就来本宫这儿了。”

    宸贵妃中规中矩,说:“臣妾惶恐, 晨昏定省本是孝道, 太后娘娘慈爱体恤臣妾, 但臣妾也不能不知礼。臣妾出门一趟,购得一些土仪,送来给太后娘娘偶尔赏玩,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粗鄙。”

    说着,便令宫女太监抬了箱子上来,并介绍了一应土仪,与周太后那的也差不多,只不过周太后那里多了四五件她亲自挑的。曾经的龃龉之事,刘太后装病实为陷她于不义之境,若不是徒元义打太后的脸够狠、护定了她,这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强按在她头上,足以成为一个普通妃嫔人生的终结了。邢岫烟并不是心胸狭窄记仇的人,但是她对刘太后就难有真心,刘家和她的梁子结得也不算轻了。

    刘太后笑道:“难为你有心了。这次巡幸朔方一切可还顺畅?”

    邢岫烟道:“倒也顺畅,皇上英明神武,朔方诸臣自是归心,而蒙古诸部使臣都很敬仰我大周之威。”

    刘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也是社稷之福了。”

    因着太监打开了箱子,其中邢岫烟也说了有送和孝公主的几个箱子的礼品,公主到底年少,自然有些好奇心,去看了那些“土仪礼物”。

    她拿着一串西域玛瑙珠串看着,因着与平日见着的都不一样,不由得喜欢,但是一转念,看着邢岫烟道:“这是只送给我的,还是和德也有?”

    邢岫烟淡笑道:“和德也是圣人亲妹子,自然是有。”

    和孝道:“是她的好看,还是我的好看?”

    邢岫烟暗想:你又不是黛玉宝宝,黛玉是到了荣国府外祖母家,你不还在“自己家”吗?

    邢岫烟道:“自然都是好看的。”

    和孝公主放下珠串,哼一声说:“便是不知哪边为尊了。”

    “和孝!”刘太后喝了一声,眼睛瞪她,“宸贵妃一片心意,你说的什么话来?还不退下!”

    邢岫烟看看刘太后,暗想当年老圣人为何立她为后,这刘家也甚是没有底蕴,从刘婧如看出来是一味纵女却又没有教一些有用的东西的那种,与贾家相关的女儿相比就是天差地别了,现在连和孝公主也不怎么样。她却是不知,这刘太后原是真宗曹皇后的表侄女,当年曹太后还在世,极力支持立刘氏当皇后。而高宗又素来对这位改变他命运的养母抱着感恩之心,便是不怎么喜欢刘氏,也没有忤逆曹太后。

    刘太后道:“宸贵妃别见怪,和孝年纪还小。”

    邢岫烟本是不想与她们见识,她对看不上的人是只要别再惹她,连报复都能懒则懒的人。

    但是这种花钱送出东西却一丝也得不到好的永远没有价值的投资,她也不想碰了,她便是真贱,但不必和钱过不去。

    什么哪边为尊,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谁。人最悲哀的是看不清自己的资本,连我得到皇帝的喜欢当初因为没有得到“天时地利人和”尚且要受些委屈呢,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本。你们又还有多少资本?

    邢岫烟笑道:“本宫自然不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也是本宫多此一举了,本宫因着早两年很喜欢一些新奇物事,所以想着和孝公主这个年纪也是一样。原来和孝是不喜欢的,却是本宫恬着脸讨好公主,有些冒昧了。赵全!”

    赵全恭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邢岫烟说:“原本送和孝公主的东西,公主既然不喜欢,抬回甘露殿去,不要污了公主的眼睛。”

    “是,娘娘。”说着赵全指挥着小太监将原本给和孝公主准备的三箱礼品全抬出了殿外。

    在场的大小主子无不目瞪口呆,刘太后拳头都握了起来,心中着实恼怒:贱人如此辱我儿,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