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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叶倾心抬手在自己双颊用力掐了掐,掐得脸颊通红,一把扯乱自己的头发,又攥起欧根纱礼服下摆用力一撕,然后转身朝余清幽冲过来。

    余清幽不知道叶倾心此番举动的意思,只没由来心头一慌,下意识往后退。

    叶倾心却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在她一丈远的位置停住脚,然后大声喊了声:“清幽姐,不要这样,好痛,啊——”

    然后。

    余清幽就这么看着叶倾心捂着脸倒在她面前。

    恰好,景老夫人一进卫生间,就看见自家宝贝孙媳妇摔倒的一幕。

    “心心!”景老夫人惊讶又心疼地喊了一声,忙跑过来去扶叶倾心。

    叶倾心捂着脸低头,白皙的脸颊红痕清晰,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却又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头发凌乱,礼服裂了道扣子,模样可怜又狼狈。

    景老夫人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背将她拉起来,她抬眸看了眼景老夫人,旋即又忍泪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喊了声:“奶奶……”

    景老夫人锐利的老眼四下一扫,最后落在衣着完好的余清幽身上,“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余清幽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脑子一片混乱。

    叶倾心戏演到这个份上,她再笨,也知道是什么用意了。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动物,叶倾心打了人,不明真相的外人会下意识向着被打的人,况且叶倾心作为景家未来的孙媳妇,居然在景老夫人的寿宴上动手伤人,不管今天这事孰是孰非,叶倾心此举都要落人口实,到时候丢的还是景家的面子,景家还要给被打者一个交代。

    若是这般,景家的人多少都要对叶倾心生出不满来,觉得叶倾心不懂事。

    但现在。

    叶倾心装出这副受害者的姿态,首先就把自己摆在有利的位置,不但博得了景老夫人的怜惜,还无形中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余清幽等人的头上。

    余清幽想明白这一点,心头一阵紧缩。

    她刚刚,居然只顾着自己在景老夫人心中的形象,而完全忘了其中最关键的利害关系。

    闻得景老夫人的询问,她只觉有根刺卡在喉咙里,刺得嗓子生疼。

    “景奶奶……”

    半响,余清幽张嘴,想要解释,叶倾心适时打断她,“奶奶,您别怪清幽姐,清幽姐不是有心的……”

    听着好似为余清幽说话,可这话分明就让人将事情往余清幽头上联系。

    此时,原本倒在地上哼唧的三个人身上的痛缓过来,青草绿顶着一头乱发爬起来就向景老夫人告状,“老夫人,您别被她骗了,刚刚就是她把我们打成这样的,您看我的脸,好痛……”

    景老夫人两眼微微眯紧,看向香槟粉,“你说。”

    到底是贵族当家主母,简单的两个字说得气势十足。

    香槟粉礼服领口被撕了道口子,春光外露,正双臂护着胸口,地上那副乳垫大约就是她的。

    她闻言瑟缩了一下,说:“是,就是她打我们的。”

    景老夫人又看向玫瑰红,“你。”

    玫瑰红同样面露怯色,捂着被叶倾心撕破的礼服,没出声,但点了点头。

    景老夫人目光再次落在余清幽脸上,盯着她红肿的脸颊,“清幽,我一向喜欢你这小丫头,觉得你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也比较信任你,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余清幽咬了下唇,“景奶奶,就是……她们说的那样。”

    景老夫人深深盯着余清幽看了片刻,“你的脸也是心心打的?”

    余清幽眼睛里蓄上泪,点头。

    景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还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浅蓝色,“我看你倒是一身清爽,刚刚远远的就瞧见你在过道外鬼鬼祟祟,你说说,你刚在干什么?”

    景老夫人最后一句,说得可谓是声色俱厉。

    浅蓝色看着是这里年龄最小的,估摸着也就二十二三,脸上隐约流露出几分稚气,听见景老夫人点名问她,她神色慌张,眼神一阵躲闪,“我、我不知道,我刚刚一直在外面放风,里面发生什么,我也没、没看见……”

    景老夫人目光隐现怒意,“放风?好一个放风,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浅蓝色惊觉自己的话坏了事,忙捂着嘴。

    景老夫人扶着叶倾心走到门口,回头见几个挂彩的女孩杵在原地不动,不由得怒道:“还不快跟上,难不成要我这把老骨头请你们?”

    转头又对季仪道:“老三媳妇,你回去把这五人在场的家长都给我请到休息室,我今天倒是要问一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叶倾心握着景老夫人的手,眼中含着泪,模样倔强又惹人疼,“奶奶,您别生气,我没事,真的,可别为了我气坏了您的身子。”

    景老夫人理了理叶倾心的头发,又摸了下她红红的脸蛋儿,“好孩子,奶奶不会让你受委屈。”

    叶倾心痛得‘嘶’倒抽一口凉气。

    这倒不是她装的,刚刚情急之下,掐自己那一下有点重,现在脸蛋是又红又肿,一碰就刺痛得厉害。

    这时有几位女宾客过来上厕所,跟景老夫人打招呼时,目光都忍不住在叶倾心和余清幽等人身上流转。

    余清幽喜欢景博渊在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见此情形,女宾客们哪还有不明白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很显然,余清幽就是那个正骚动的。

    顿时,女宾客看向余清幽的视线,充满异样和不赞同。

    余清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只觉像被人剥光了仍在大街上似的,面红耳热,羞耻难当。

    景老夫人扶着叶倾心往外走。

    季仪看了眼叶倾心,又看了眼余清幽等人,不冷不热地道了句:“走吧,去休息室。”

    走出卫生间外的过道,叶倾心一眼就看见站在对面墙边抽烟的景博渊。

    男人高大挺拔,藏青色手工西装精致挺括,越发显得他的身材颀长伟岸,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抄兜,十足的成熟男人魅力在他身上散发出来,深邃的目光在烟雾后看过来,令人心悸又让人不敢回视,叶倾心蓦然心跳加快。

    见叶倾心脸颊红红、一身狼狈样,景博渊本就深邃的眸子猛地沉了几分。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伸指挑起叶倾心红肿的脸蛋儿,“怎么回事?”

    叶倾心没回答他的话,目光落在景博渊指间的香烟上,伸手拿走他的烟,顺势捻灭在手边的座地烟灰缸里,答非所问道:“抽烟伤身,少抽点。”

    声音轻轻软软的,透着浓浓的关心。

    景老夫人看向叶倾心的目光,多了份满意与欣慰。

    娶妻娶贤,她不要求孙媳妇有多高的出身,也不要求孙媳妇有多大的才能,只要家世清白、教养好、心思纯正,能真心实意地对她孙子,再然后能给她生几个大胖重孙子,就足够。

    有时候是不是真心对一个人好,细微末节便能瞧得出来。

    景老夫人瞧着,眼前这小丫头,是真心对她孙子好。

    后面季仪和余清幽等人跟出来。

    景博渊一看余清幽几人的情况,里面发生什么,他瞬间了然于心。

    伸手从景老夫人手里接过叶倾心,护着她往宴会厅走过去。

    余清幽见景博渊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般,未作任何停留,她心头爬上一阵难受,又见景博渊那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叶倾心,心底更是渗出几分不甘。

    为什么?

    明明,她跟景博渊一块长大,她和他认识将近三十年,为什么最后他宁愿要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女孩,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回到宴会厅。

    一行人直接穿过酒席,走进休息室。

    很快,余清幽五个人的家长也都被请进休息室。

    余下的各位宾客,有的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有的,跟老狐狸似的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只是纷纷看破不说破。

    休息室里。

    景老爷子和景老夫人端坐在首位,其余的人都按各自的身份地位依次坐下。

    叶倾心坐在景博渊身边。

    景老夫人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冷冷一扫全场,“我叫各位过来,相信各位已经心里有数,如果没数,就请问问自家女孩,都做了什么,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底下鸦雀无声。

    盛文琼和余威望向余清幽,自家女儿的心思,当父母的自然知道,心里也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盛家也是世家大族,又与景家交好,况且盛老夫人和盛老爷子也都在这儿,景老夫人不过是想要个台阶下,也不会真的拿余清幽如何。

    盛文琼低头转了转眼珠子,抬眸看向景老夫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磕磕碰碰是难免的,清幽虽然脸被人打了,但今天是老夫人您的好日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不过两巴掌,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这话一说,不但把过错全都推到叶倾心身上,而且还显的自己很大度,吃了多大亏似的。

    余威忍不住扯了扯盛文琼的袖子。

    景老夫人这架势分明是想替自家孙媳妇讨公道,盛文琼说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景老夫人听了盛文琼的话,气得反笑,“这么说,还是清幽吃亏了?这倒是我们老景家的错,我是不是还要代替老景家给你赔个不是?”

    盛文琼讪讪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老夫人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浅蓝色礼服的女孩,“你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实说,不要把在座的人都当傻子糊弄!”

    浅蓝色礼服的女孩父母也在,她父亲恨铁不成钢地扇过来一巴掌,“混账东西,还不快说实话!”

    那女孩年纪在余清幽几个人中最小,平时大概也是被宠着的主儿,没什么城府,更别提审时度势了,她父亲让她实话实说,她当真就哭着实话实说了。

    “我真的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时喵喵姐让我去卫生间外面放风,里面就清幽姐、喵喵姐、玫玫姐,还有可欣姐和、和……”她伸手指了下叶倾心,继续道:“和她在里面……”

    ‘放风’二字一出,有些事就快要被提到了桌面上。

    在景老夫人的寿宴上,聚众围攻景老夫人正宝贝着的孙媳妇,除此之外,实在难以解释这‘放风’二字含义。

    至于这聚众者,所有人一致将目光落向余清幽。

    要说五个人当中谁最恨叶倾心,非余清幽莫属,她喜欢景博渊的事圈子里几乎都知道,今天叶倾心以景家未来孙媳妇的身份参加寿宴,她自然心里不痛快。

    盛文琼及时开口:“既然她不知道,那就问问当时在场的人,清幽,你说。”盛文琼说着推了把余清幽的胳膊。

    这事不能被当众掰扯出来,否则,盛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只是,还不等余清幽开口,景老夫人再次出声问浅蓝色礼服的女孩,“她们既然让你放风,那她们在里面准备干什么,你总该知道。”

    浅蓝色礼服的女孩看了眼自家父亲,她父亲直接又一巴掌呼过来,“看我干什么?老夫人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是!”

    虽然盛家与景家在圈子里的地位同样显赫,但很显然,盛家子嗣凋零,除了财力和名望,其实并没有多大实权,不如景家景综三兄弟和景博渊在军政商三界的绝对实力更威慑人。

    浅蓝色礼服的女孩直言道:“当时我们在卫生间里说了几句她的坏话,没想到她也在,被她听了去,我们怕她回去告状,就拦着不让她走,后来她反击我们几句,喵喵姐很生气,就让我去外面守着,她们把她堵在卫生间里……”

    女孩越说,声音越抖,眼泪越流越汹涌,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三堂会审般的架势?“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喵喵姐她们倒在地上,清幽姐举着高跟鞋想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