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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不仅有,还有不少呢,小六他们幼时顽皮,一到别庄就来掏鸟窝,他与我说的。”说起掏鸟窝,顾越流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整个果园,就没他爬不上去的树,“可惜他跑得慢,遇着兔子也追不上,你说要是现在让他来追兔子他追得上不?”

    顾越流跑得快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听顾越涵说,他可是跑遍军营无敌手的跑神仙。

    秦臻臻想了想,认真比较兔子和顾越流的速度,摇头道,“说不准。”

    “让他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夏姜芙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扭头朝秋翠招手,秋翠心领神会,躬身答道,“奴婢这就请六少爷过来。”转过身,心里却为顾越流默哀,他们夫人为了讨二少夫人欢心,不惜让亲儿子和兔子赛跑,当真是......有了儿媳忘了儿。

    顾越流正为夏姜芙的冷落而心灰意冷郁郁寡欢着呢,听说夏姜芙有吩咐,欢喜得一跳而起,秋翠的话没听完就蹭的下跑出去了,惊得秋翠只觉身侧一股骤风吹过,一时忘记自己说到哪儿了,等她回过神,房间里哪儿还有人。

    她急忙追出去,朝顾越流的方向大喊,“六少爷,夫人在果树园。”

    穿过园中假山的身影已奔向游廊,只留下飘渺的影儿。

    秋翠担心顾越流没听见,吸了吸气,迈着腿努力追了上去,等她未到夏姜芙住的院子,顾越流去而复返,“秋翠,我娘呢,院子里没人啊,二嫂院子也没人。”

    扶着柱子喘气的秋翠摆摆手,张开嘴,啊啊啊说不出话来。

    顾越流急了,“你不是说娘让我过去吗,人呢,你倒是说啊。”

    满头大汗的秋翠双手撑在腿上,头朝下,深吸两口气,声嘶力竭才说出句话来,“在果树园。”声音跟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似的,囫囵不清,她扯了扯喉咙,艰难的靠在柱子上,试图求顾越流让自己缓缓,当她抬起头,哪儿还有什么人......

    秋翠:“......”

    这是不是所谓的来无影去无踪。

    顾越流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事,结果竟是抓兔子,别的他不敢吹,但凡能用上腿的地方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拍着胸脯信心勃勃道,“娘,您等着,保证将果树园的兔子全抓回来。”

    夏姜芙与有荣焉的拍拍他肩膀,为其打气,“娘相信你的本事,去吧。”

    就见顾越流低头逡巡圈,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仰头望着四周树木,领着她们藏到一株樱桃树下,示意她们别出声,园子里静悄悄的,风吹花落的声响都能听见,站了会儿,夏姜芙身上沾了不少樱花,她一动不动维持一个姿势,等顾越流指示。

    没过多久,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顾越流嘴唇一扬,手指着左边十几步远的樱桃树,樱桃树不高,枝干分出许多枝桠,倾斜得最厉害的枝桠下,一只灰色兔子咯滋咯滋啃着东西,夏姜芙神色一喜,抵了抵秦臻臻手臂,秦臻臻睁着漂亮的眸子,眼里尽是兴奋。

    看她喜欢,夏姜芙嘴角跟着上扬,正想提醒顾越流可以抓兔子了,只觉得跟前一阵疾风扫过,枝头的樱花应风而落,花瓣挡住她的视野,她不适应的眨了眨眼,再睁开时,被顾越流尖叫的声音吓得身躯颤了颤,顾越流喊:“娘呐,快看,我抓到兔子了。”

    夏姜芙:“......”

    侧目看身边的秦臻臻,后者同样一副‘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夏姜芙:“......”

    顾越流整个人扑在地上,手从腰间伸进去,拎着灰兔头皮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乐不可支的跑到夏姜芙跟前将兔子举起来,“娘,您看看这只兔子,要是不喜欢我放了再给你抓别的去。”

    夏姜芙:“......”

    “这兔子是不是生病了,你跑过去它都不逃的。”夏姜芙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眼里满是鄙弃,都说动物耳朵是最灵的,这话怕是没考虑动物生病的时候,她问秦臻臻,“你喜不喜欢?”

    秦臻臻还处于茫然状态,她不过揉眼的功夫顾越流就把兔子抓到了,害得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见秦臻臻不吭声,夏姜芙作主道,“这兔子有病,放了吧,抓只没生病的来。”

    “好。”顾越流随手一放,兔子摔在地上打了个滚,瞬间跑得不见了。

    夏姜芙:“......”这会知道逃命了,方才干什么去了?

    顾越流围着周围果树转了圈,最后将夏姜芙和秦臻臻带到靠墙的大树后,怕他的速度太快夏姜芙捕捉不到,他提前和她说自己的方向,“娘,您和二嫂趴着,要不眨眼的望着右边,待会我从对面扑过来,你们就能把我抓兔子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右侧是丛花草,深度不及脚踝,顺着顾越流的视线瞧去,前边除了花花草草压根不见有什么兔子,顾越流解释,“兔子的窝是新草,肯定会回来的。”

    夏姜芙点点头,怕秦臻臻看不清楚,自己蹲下.身去,有些担心的问顾越流,“兔子朝我们跑来你会不会控制不住撞到我们?”

    “不会。”顾越流斩钉截铁。

    他躲到沿墙的树后,目光幽幽望着花丛,这会等的时间长些,好在如他所料,兔子携着根手指粗的红萝卜出现了,夏姜芙屏气凝神,一眨不眨望着前方,只看兔子低头嗅了嗅窝边的土,横着趴在窝里,竖起耳朵,似乎保持着警惕,和先前贪吃的兔子全然不同。

    夏姜芙来了精神,总算是只正常的兔子的。她目光投降顾越流藏身的地方,慢慢的,顾越流露出半个头,好看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浩瀚星辰,冲她竖起一根手臂后,身子呼呼的冲了过来,吓得夏姜芙下意识闭上眼睛,双臂紧紧环在胸前......

    “娘呐,抓到了,您看看怎么样?”顾越流如法炮制的全身压下去,再用手把兔子从身下拎出来,谄媚的递到夏姜芙跟前,“娘,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只兔子更为肥硕,浑身雪白雪白的,四支腿无力踢着,像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姜芙:“......”

    她心思都在顾越流冲过来会不会撞到她上,哪儿想兔子没离窝就被顾越流扑住了,此时听顾越流问她意见,她定了定神,站起身,回眸瞅了眼表情呆滞的秦臻臻,感同身受,秦臻臻估计也和她担心同样的事儿吧。

    “娘,您要不喜欢我再去抓。”顾越流身上沾了许多草屑,他拍都懒得拍了,另只手刮着兔子前腿,像逗笼中鸟儿似的。

    夏姜芙:“......”她是想看顾越流追兔子跑的情形,这和她预料的貌似有点出入啊。

    “小六啊,你能不能将它放了再将它抓回来?”夏姜芙沉吟片刻,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这一扑就抓一只一扑就抓一只,不好玩。”

    “娘想要好玩啊,那我一扑抓一窝怎么样?”顾越流将手里的兔子扔了,取下腰间吊坠,“娘,您好生瞧着,一窝有多少兔子我都给您抓来。”

    夏姜芙:“......”

    “还是动手抓吧,你扑在地上磕在碎石上怎么办?”她的目的不是兔子,而是一人一兔追逐的场景,夏姜芙问秦臻臻,“你觉得如何?”

    “母亲说的有理。”秦臻臻还沉浸在顾越流敏捷的身手中,听说六兄弟里,顾越流武功是最差的,最差的都能这般厉害,是不是意味着顾越涵此行哪怕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心里想着事,她并未细想夏姜芙话里深意。夏姜芙以为秦臻臻想的和她一样,脸上愈发欢喜,“听听,你二嫂也这么说,下次你就直接动手抓吧。”

    顾越流斗志昂扬的挺了挺胸脯,“没问题。”

    然后,夏姜芙就看到以下画面,奸笑连连的顾越流弯着腿,双手喜滋滋伸向兔窝,想捡东西似的将离鸟窝不到两步的地方捡了起来。

    夏姜芙:“......”

    今年是不是刮起股妖风,专门压制兔子不让其跑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多试几只兔子,旁边忽然响起鼓掌声,秦臻臻的声音透着兴奋,“六弟好身手,比兔子都跑得快呢。”

    顾越流羞赧的摇摇头,目光炯炯盯着夏姜芙,别人如何看他他不在乎,重要的是夏姜芙。

    秦臻臻都这么说了,夏姜芙自是再满意不过,附和道,“小六确实长进许多,娘为你骄傲。”能将秦臻臻哄高兴比什么都值得,她怕顾越流将兔子扔了,忙道,“这只兔子先养着,回府的时候带上。”等回府后再让宁婉静瞧瞧,她定会被逗得眉开眼笑的。

    顾越流见夏姜芙如此珍惜他的抓来的猎物,笑得合不拢嘴,正巧久未现身的顾泊远来了,他眉飞色舞的扬了扬手里的兔子,“我给娘抓的,娘夸我跑得快呢。”

    顾泊远挑了挑眉,戏谑道,“跑得比畜生快一点有什么好炫耀的。”

    顾越流:“......”

    夏姜芙:“你跑得还没兔子快呢。”

    这回轮到顾泊远哑口无言了。

    见顾泊远吃瘪,顾越流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连丫鬟要来接兔子都被他拒绝了,“我自己来,你问管事要个笼子装兔子。”夏姜芙喜欢这只兔子,他可舍不得假手于人,朝夏姜芙道,“娘,我先将兔子关进笼子里再过来啊。”

    夏姜芙点点头,“去吧。”

    顾越流乐呵呵走了,秦臻臻给顾泊远见了礼,不好继续和夏姜芙待着,想先行离开,“母亲,您与父亲说话,我先回房了。”

    “你回去做什么?我再带你转转,看看果树园还有什么动物,要是喜欢,再让小六来抓。”夏姜芙挽起她手臂,催促顾泊远离开,“你在臻臻不自在,你回房待着吧,我们再转转就回去了。”

    顾泊远:“......”

    换作儿子他有法子威胁,但儿媳他就没法了,否则要是被夏姜芙知道,铁定要和他翻脸,没生女儿是夏姜芙的遗憾,他再拦着不让他亲近儿媳,火只怕又要浇到当年老夫人如何待她的事情上,为避免麻烦,他无奈的看了夏姜芙一眼,“我在书房等你。”

    不知为何,顾泊远的眼神看在秦臻臻眼里颇有几分闺阁怨妇的味道,她想笑,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夏姜芙是不想她太过惦记顾越涵才陪着她的。

    顾泊远离开后,婆媳两逛果园的目的就成了找动物,但凡是地上跑的,连蚂蚁虫子她们都会多看几眼,逛到一半时,不远处树林里突然传来和尚诵经的声音。

    此处是别庄,为何会有和尚来此?

    夏姜芙紧了紧挽着秦臻臻的手臂,小声提议,“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奇心害死猫,她对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丁点好奇都没有,也不准备吩咐人去看看。

    秦臻臻心里松了口气,母亲死的时候,她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府里请人做了场法事,整整念了四十九天经,以至于她睡着了耳边都充斥着这种声音,以至于她后来听到这种声音心里都会产生莫名恐惧,这件事,便是胞姐她都没说过。

    夏姜芙只是惋惜,“除了兔子连老鼠都没看见,下回我们再来找找。”

    秦臻臻轻轻答了声好,却见远处果树有仆人小跑着而来,看穿着是别庄的下人,夏姜芙掉头想走,对方认出她,挥了挥手,“夫人,老奴是田家的,隔壁老王妃请人做法事,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夏姜芙心头纳闷,“老王妃做法叫我过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寺里和尚。”

    老妇走近了,毕恭毕敬给二人施礼,“老奴见过夫人,二少夫人,离老王爷入殡还早,老王妃放心不下,请了高僧来诵经,一直到老王爷入土为安为止。”

    夏姜芙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讶然道,“你说老王爷的坟墓修在别庄?”

    老妇颔首,“听说钦天监的风水先生选的址。”

    夏姜芙当然知道此事,但没听说是别庄啊......还要见她?难道是怕她重操旧业刨了老王爷的坟?那老王妃真是想多了,她盗墓也是有三不盗的,孤坟不盗,穷人墓不盗,官家墓不盗,所以老王妃大可不必担心,冲着老王爷的身份地位,给她十颗脑袋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老王爷坟墓上。

    “你与老王妃说,下午我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老王妃既然要见她,她不露面是不行的,思来想去,还是下午叫上顾泊远一起比较好,老王妃德高望重,她做事我行我素,不小心伤到老王妃多不好?有顾泊远,她用不着开口,乖乖喝茶就够了。

    所以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在顾泊远跟前也只轻描淡写提了句。

    岂料顾泊远态度有些反常,“老王爷的事弄得老王妃精神恍惚心神不宁,请安的事等老王妃身体好些再说吧。”

    也好,夏姜芙还真怕她一不小心把老王妃气着了,那她罪过就大了,夏姜芙端起茶几上的茶啜了口,岔开了话,“你不是有话与我说吗,什么事?”

    “在别庄玩得可尽兴?”顾泊远风牛马不相及的问了句,夏姜芙搁下茶盏笑道,“要是多住几个月就好了。”别庄空气好,又有温泉,要不是担心宁婉静,她还真不想回去了。

    顾泊远心里有了底,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那我与你说件事,母亲搬出祠堂了。”

    夏姜芙脸上没什么表情,“搬出来就搬出来呗,她的事你与我说作甚。”对老夫人那种人,她看都懒得看,只要人不在她跟前晃,她住祠堂也好,住皇宫也罢,和她没多大关系,“就这事?”

    “二弟妹和三弟妹她们回府了,我让管家将她们安置在荷院。”

    夏姜芙眉梢动了动,“那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顾泊远惜字如金。

    “无关紧要的人能住进府里?你说她们是谁?”夏姜芙此刻才反应过来,顾泊远在世上还有兄弟呢,要不是老夫人心狠手辣,二人不至于被逼得躲进陆敬直麾下,时隔多年,他们要回来了。

    “你二弟三弟呢?”夏姜芙尽量克制自己脸上的喜悦。

    妻儿回京,他们该跟着回来才是。

    听出她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顾泊远简洁提了句,“在外将士,没有皇上召见一律不得回京。”

    夏姜芙哼了哼,“怎么说你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么不为他们说说话。”要知道,她嫁进侯府后眉梢期盼那两人能加官进爵荣归故里呢,多少年过去了,两人就跟失踪似的杳无音信,她都不抱期待了,二人又出现了。

    “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吗?”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老夫人见到她们是什么表情了。

    念及此,她脸上很是欢呼雀跃,顾泊远蹙着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夏姜芙也没想他回答,不管老夫人知不知道,她都会心平气和将这件事递到老夫人耳朵边,试问,打压多年的庶子要回京分家产,处心积虑了一辈子的老夫人作何感受?

    她心眼小爱记仇,不会因为老夫人年纪大就和她冰释前嫌,握手言欢,老夫人膈应她的话她都记着,就等时机成熟还给她呢,老天开眼,在老夫人活着的时候那群人回来了。

    “左右我有些想星辰了,既是这样,那我让秋翠她们收拾收拾行李,明早回京为弟妹们接风洗尘。”忽略她脸上的算计,语气甚是真挚,看得顾泊远张嘴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等了半晌他都不吭声,夏姜芙觉得无趣,出门唤秋翠去了。

    顾泊远以为她心情会有些波动,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怪异的同时心底隐隐有些担忧,那两家可不是心甘情愿回京的,夏姜芙想得太简单了。

    和夏姜芙的愉悦不同,葱葱郁郁的树林里,老王妃神色憔悴的跪在蒲团子上,双手合十,虔诚的敲打着木鱼,她身后跪着顺亲王和王妃,二人皆面露倦色,不过维持跪姿一动不动。

    东边传来消息,通往东境的官道发生山体滑坡,半山坍塌懒了路,东境情形如何他们压根不知,据东境送来的最近一份战报,他们夜袭东瀛大营,将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算是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