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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她几乎都快忘了她也有尊严,她也能够理直气壮地发脾气,她也可以直接同他道:“无缘无故跪了那么久,我很委屈,我心里头不快。”

    但是她不敢。

    因为他和太妃,是整个王府至高无上的存在。

    她有他的喜欢,却不敢肆意地拿他的喜欢做赌,她总以为他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也没有太深的程度,而如今,他知道她是委屈的,他什么都没问,就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这边。

    他待她,是认真的。

    不是说说而已。

    幼清捂脸,泪水夺眶而出,放下了一直揣着的戒备心,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哭着。

    徳昭默默地拍着她的背后,柔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的身子微微抽动,蜷缩在他怀里跟只受伤的小白兔似的,徳昭只恨不能替她受过,越发搂紧。

    待她哭够了,肿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没有力气推他,只得接受他的亲近,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怀里,问:“你这样抱我出来,不怕太妃生气吗?”

    徳昭捏捏她的手指,“爷不怕别的,就怕你受伤。”

    幼清:“你说真心话,莫打趣我。”

    徳昭点点头,“这就是爷的真心话。”

    幼清也就不再言语了。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开口了。

    她难得这样乖巧,随他任意亲近,他心里既欢喜又担心,欢喜她终于肯让他靠近了,担心她是被吓成这样的。

    徳昭抚摸着她的青丝,看她在怀里缓缓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她一定已经累得心力交瘁。

    发生这样的事,是他疏忽了。

    徳昭就这样看着,一动不动,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惊搅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上下都僵了,依旧舍不得将她放下。

    幼清一觉睡到清晨,这一觉,睡得又深又香,没有半点梦靥的打扰,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安,他身上的沉水香伴她入眠,在他的怀里入眠,竟让人如此心安。

    幼清醒来,怔怔地看着他。

    他闭着眼,保持着拥她入眠的姿势,半点没有动过。

    他守了她一夜。

    纵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幼清抿抿嘴,半天轻叹一句,“你既已有了故人,何苦再来招惹我。”

    声音这样轻,似烟一般晃悠悠地撒在空中,转瞬即逝。

    ·

    因为幼清的腿伤,徳昭派了几个丫鬟到她屋里伺候,原先早就说过要派丫鬟的,但是她不让,说自己是丫鬟没有让别人再来伺候她的理,这一回受伤,徳昭却容不得她再推卸。

    这几个丫鬟里头,就有崖雪。

    幼清觉得对不住她,见着她总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肯使唤她,怕伤了她的自尊。

    崖雪倒没有想那么多,她捞了幼清的手道:“伺候谁都是伺候,伺候你好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罚,从今以后我哪里要是做得不对,你可不能骂我。”挤眉弄眼,笑:“主子,现下可有什么吩咐的,奴婢喂药给您喝好不好?”

    幼清戳戳她的额头,“喊谁主子呢,我才不是你主子,你是我的好姐妹,以后不许在我面前称奴道婢了。”

    崖雪笑起来,“啧啧,你看,吩咐起人来有模有样,不是主子是什么?”

    幼清作势就要去挠她痒痒。

    崖雪逃开,也不开玩笑了,认真道:“你且放心,有我在,一定拼尽全力保护你。”

    幼清还没来及为上次的事谢她,这会子听了她这番肺腑,感动至极,铮铮道:“以后你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应你。”

    她这些年待在兽园,不常与人交往,不懂得人心间的那些腌臜,谁对她好,她就恨不得将心掏出来。

    徳昭除外。

    因为她还不敢接受他的好。

    崖雪转了话题,同她说起院子外的事。

    “你待在屋里不知道外面的事,王爷后来又去了太妃屋里一趟,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后来孙嬷嬷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太妃气得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

    幼清一惊,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崖雪道:“就前天。”

    幼清心头不安。

    两人说着话,外头忽地有人通传,说太妃屋里的孙嬷嬷来了。

    幼清与崖雪面面相觑。

    孙嬷嬷是被人搀扶着来的,不敢让幼清出屋接待,自个到床榻前,先是请安,而后请罪,“那天是老奴的疏忽,竟让姑娘受了那么大的罪,老奴该死,求姑娘严惩。”

    众人惊讶万分。

    若说前阵子被王爷打死的李嬷嬷算不得什么,那么这位孙嬷嬷就几乎代表了太妃的脸面,但凡后院有话要传有事要做,都是由这位孙嬷嬷替太妃出面处理的。

    孙嬷嬷亲自到幼清跟前请罪,可见徳昭向太妃那边施了多大的压力。

    幼清赶紧让人将孙嬷嬷扶起来,孙嬷嬷不肯起,硬是在她榻前磕了整整十个响头,这才肯回去。

    当天夜里,徳昭过屋来瞧幼清。

    幼清同他说了孙嬷嬷下午来请罪的事。

    徳昭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便宜她了。”

    幼清低头,“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严苛待人。”

    徳昭放下茶杯,缓缓走到榻边,凑到她跟前,眸子里含了笑,“只亲了一次,只能算一回,这一回,你没有事先亲我,当然算不得数。”

    幼清道:“难不成每回都要先亲亲你才作数吗?”

    徳昭点头,“是啊。”

    幼清撇开视线,轻轻柔柔三个字,“耍无赖。”

    徳昭揽过她的腰,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双唇含了她的耳垂,舌头搅着那耳尖上的嫩肉玩弄,“还有什么骂的,一次性骂够个,爷喜欢听你骂人。”

    她被弄得酥酥痒痒的,下意识想要攥住衣袖角,他不让,拿手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感受到她所有的情绪变化。

    他凭着一股子冲动弄她,以前也没做过的,只想要让她也有所反应,嘴上含得越紧,她的手指就摁得越深。

    徳昭欢喜,原来她也不是没感觉。

    幼清想起太妃那边的事,觉得还是应该和他说清楚些好,毕竟是他的母亲,要真计较起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我……我有话要说……”

    徳昭乐此不疲,嘴中含糊道:“爷听着呢。”

    幼清咬了唇,“……你先放开我。”

    徳昭偏不放,低低沉沉的声音荡出来:“你说便是。”又道,“难道爷这样弄着你,你连话都说不出了么?”

    幼清鼓了腮帮子。

    不就是亲个耳朵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才不害羞。

    她还主动亲过白卿的脸呢,就差那么一点,就亲到他的唇了呢。

    幼清稳住心,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他在耳边上下拨弄的动作,嘴上道:“我不想得罪人,尤其不想得罪太妃,你让孙嬷嬷到我跟前谢罪,不就明摆着驳太妃面子么?我还有家人,就算你护得了我,可我家里人怎么办?”

    徳昭起身,挨得这样近,嘴唇几乎都要亲上了她的下巴,只隔毫米,最终还是没敢放肆,伏下去换了一边亲她的右耳。

    “这个你放心,爷护得了你,也护得了你的家人。”

    幼清又道:“可我还是怕……”

    徳昭笑,舌头轻拍着她的耳垂,一吐一含,“不要怕,爷向你保证,上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幼清又道,“她终究是你的母亲,你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只是个丫鬟而已。”

    徳昭动作一顿,数秒后,他扳过幼清的脸,“在我心里,你不是个丫鬟,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一句话,今天我就能……”

    幼清赶紧捂住他的嘴,倔强道,“我还不愿意。”

    徳昭拉开她的手,心里头闪过一丝丝的高兴,至少她说的不再是“不愿意”,而是“还不愿意”,一个还字,也就代表着她以后可能会愿意。

    她肯定也动心了。

    徳昭雀跃,问:“那你什么时候愿意。”

    幼清蹙眉,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徳昭兴奋地顺着她的耳朵往下亲,啃了半天,终于啃得她不耐烦了,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开。

    徳昭舔了舔舌,牵唇笑着看她,“今天已经亲够了。”

    幼清梗着脖子不看他。

    后院。

    孙嬷嬷一边抹泪,一边小心地伺候太妃,刚将茶递过去,太妃一个甩手,将茶杯狠狠摔碎。

    孙嬷嬷柔声道:“太妃莫气坏了身子。”

    太妃恨恨道,“他那样待我,你也看到了,他竟为了那样的丑丫头恐吓他的亲生母亲!”

    孙嬷嬷苦笑,不敢再搀和进去。

    徳昭的狠,全府上下有目共睹,更别提,她还亲自受过一回罪了。

    若不是因为她是太妃跟前的人,他一时兴起打死她也是有可能的。

    太妃狠瞪一眼,“你为何不说话了?”

    孙嬷嬷只得开口宽慰:“太妃,您也要为王爷想一想,他这么多年来身边都没个女人,这会子刚得了个能入眼的,纵然外人再怎么不喜欢她,但只要王爷喜欢她,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等王爷开了荤,新鲜劲过去了,到时候您再往王爷身边送几个貌美如花温柔体贴的人,那个丑丫头自然就会失宠,待她失了宠,您就是杀了她,王爷也不会有异议的。”

    太妃若有所思。

    孙嬷嬷又道:“就王爷那个性子,真能对谁长情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