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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自家这个老太太可真够敏锐的,“奶奶您是不知道,我回来的箱子里,带的全是这些东西,衣服啥的没几件,反正家里都有,倒是这些器械,可是宝贝,我舍不得留在汴城。”

    ……

    第二天薛琰起了个大早,带着钱伯跟青杏去了李少谦的院子,她叫钱伯替她看好门窗,自己在屋子里把产检床,b超机还有器械台这些大件给移了出来,在屏风后头都整理好了,刚穿好隔离衣,打开门等着李少谦跟三姨太的到来。

    三姨太原本是不想李少谦去找薛琰的,她不相信一个黄毛丫头会治病,何况她对薛琰有着本能的反感。

    但自己的身体也确实是有些抗不住了,先不说这样淋漓不止的出血,让她无法服侍李老板,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的二姨太又抖了起来,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得了女人病,成天骂她晦气不说,还在丈夫跟前诋毁她,说像她这样的得送到乡下庄子里避一避,留在家里过年,万一坏了家里的风水,就万死莫辞了。

    乡下庄子是人呆的地方?三姨太娇生惯养的哪能受得住?而且她要是真的去了,怕是想回来就难了。

    但她这个毛病在床第间根本无法骗丈夫,她也不敢骗,没办法才半推半就的跟着李少谦来见薛琰,反正说好话求人的事有李少谦冲在前头,她就等着薛琰给她治病就好了。

    “少谦,”三姨太一进院子,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钱伯跟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她这是干什么?”

    李少谦也不完全傻,这是关乎他们两人性命的事,能不长点心吗?他也在外头留了心腹,知道昨天晚上薛琰带着人往院子里抬东西的事,“这是许小姐身边的两个下人,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家里也不可能让她单身出门不是?”

    李少谦握住三姨太的手,“明惠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少谦,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那个许小姐我却不敢完全放心啊,我死了无所谓,可你有一点点闪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三姨太回握李少谦的手,李少谦是她在李家绝望的生活中唯一的希望,他爱她,从来没有轻视过她,甚至还想过跟她私奔,三姨太时常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遇到李少谦,如果那样的话,她照样可以嫁到李家来,但却是李家的大少奶奶。

    钱伯看了一眼戴着帽子缚着面纱的女人,“李少爷,我家小姐在屋里等您呢,快请进吧。”

    李少谦冲钱伯点点头,握着三姨太的手,“没事的,许小姐的医术极为高明的,你别怕。”

    三姨太一进屋,看到坐在一张书桌后的薛琰,愣了一下,如果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骗不了人,她都不敢认桌后坐的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是许家小姐。

    “许小姐好,”三姨太撇撇嘴,不管这丫头本事如何,这身打扮倒是跟郑原洋人开的医院里的大夫挺像的。

    薛琰抬头看了三姨太一眼,“我行医的时候喜欢人家叫我薛大夫,你记着你的病是薛大夫给你治好的就行了。”

    我连薛大夫都不想记,只要病好了,我会彻底忘了曾经有过孩子堕过胎的事,三姨太微微一笑,“您放心,毕竟给人收生堕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能体谅薛大夫的苦心。”

    嘿,嘴还挺硬,薛琰抬头看着三姨太,“李三姨太你错了,工作不分贵贱,尤其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更是最值得尊重的职业,妇产科就更是,毕竟每个生命都是从她们手里诞生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您如果不信,可以出去随便告诉任何一个人。”

    “当然,也顺便告诉跟人家解释一下,是怎么知道许家大小姐替人收生堕胎的,”薛琰一脸讥诮的合上手中的钢笔,转头看着李少谦,“李公子,不如你们另请高明?”

    李少谦已经满脸通红了,“许小姐,不,薛大夫,明惠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不知道您在汴城的时候行医用的都是薛大夫的名号,她其实也没有恶意的,是考虑到你毕竟还是位没出阁的姑娘……”

    “啪,”薛琰把笔扔到桌上,“呃,还是为我考虑呢,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长子跟庶母?”

    见李少谦在自己的逼视下面如火烧,额间见汗,而一旁的三姨太更是面色惨白,薛琰才满意的一笑,“有一件事两位一定得弄明白了,我不缺钱,帮你们的忙不过是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当然,医生眼里只有病患,不会因为病患的出身而区别对待,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在我面前理直气壮,甚至,耀武扬威。”

    “你,你,”三姨太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训了,“少谦,咱们走,我不看了,病死算了!”

    “明惠,”

    “钱伯,青杏,进来帮我收拾东西,”薛琰哪会怕这个,直接摘了口罩叫青杏跟钱伯进来。

    李少谦是鼓了极大的勇气才找到薛琰请她给三姨太看病的,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不对付,病都没看呢,三姨太就被气走了,“薛,薛大夫,请你看在明惠是个病人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病了这么多天,心情不好,脾气也不好,”

    “明惠,你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这快过年了,父亲短时间内不会去郑原,你又不能自己去,”他急得眼泪直掉,“你的身体重要,就算是为了我,别任性了,听薛大夫的话好不好?”

    这些道理三姨太怎么会不懂?她只不过不喜欢被薛琰压着罢了,现在李少谦一求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伸出一只胳膊给薛琰,“你看吧。”

    薛琰把口罩戴好,“我不把脉的,我问你什么,你清楚回答就行了。”

    等三姨太回答完薛琰的问题,薛琰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只需要b超来验证了,她冲陪在一旁的李少谦道,“我得给病人检查了,你先出去吧,有结果了我会叫你的。”

    李少谦有些担心的看了三姨太一眼,就听薛琰道,“不管信不信我,目前我都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不是么?放心,据我初步判断,她只是喝了堕胎药之后,没有完全把孩子打下来,留在子宫里的残留物一直在作祟罢了,应该是没有感染,所以不算严重。”

    见薛琰说的这么详细,李少谦放心了一些,他握了握三姨太的手,“我先出去,没什么事的。”

    三姨太随着薛琰转到屏风后头,居然发现屋里有一张极为奇怪的床,“这,这是干什么?”

    薛琰把检查床放平了,“先把衣服解开,我帮你看看子宫里有没有残留物,以及多少跟大概的位置,”

    据三姨太口述的病史,她反复出现出血跟腹疼,是因为口服堕胎药之后,并未能如愿将全部胚胎组织排出去。

    之后子宫为了将残留组织排出去,会发生阵性收缩。三姨太也会轻此阵发性腹痛,血块排出后腹痛减轻。

    如此反复发作,三姨太也渐渐熬不住了,而且不全流产如果时间长了,三姨太就会渐渐出现贫血,脸色苍白头晕只是轻度表现了,以后还可能会休克,昏迷。

    如果b超确诊之后,薛琰会给她做清宫术,将宫腔内残留的胚胎组织刮出来。

    见三姨太不肯动,薛琰挑眉,“大家都是女人,没什么好避讳的,你是从郑原来的,就知道知道郑原的圣约翰医院里,妇科大夫还是男人呢,那些太太小姐们还照样过去看病了?”

    她家连小康都达不到,哪有钱去那种地方叫洋大夫看病?

    三姨太把心一横,解开身上的袍子往床上一躺,“检查吧。”

    薛琰取出浸了乙醚的口罩来,“你放心,别害怕,先睡一会儿很快就会好的。”

    那样常规检查薛琰这个小小的诊室还无法做到,为了确保安全,唯一能做的就是b超了,想到这个薛琰就挺遗憾的,这空间小楼里,如果能再带个化验室就好了。

    等三姨太睡了过去,薛琰给她做了个b超,然后帮她盖好衣服,走了出去。

    见薛琰一个人出来,李少谦忙迎了过去,“明惠呢?”

    “她还睡着呢,我出来是把大概清况跟你说一下,她的情况需要清宫,放心,手术不大,”薛琰走到桌前拿出一张纸,把笔递给李少谦,“李公子,按我说的写。”

    李少谦照着薛琰的口述一笔一画把《知情同意书》写完,又按薛琰的要求抄写了一份,“薛大夫,这是做什么?”

    “不管大手术小手术,都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作为医生,有事前告知的义务,最后同不同意做这个清宫手术,还得当事人决定,”李少谦可算不得三姨太的监护人,反正她快醒了,等一会儿由她来决定。

    ……

    三姨太看着桌上的两张纸,首先想到的是这丫头太毒了,这哪儿是什么《知情同意书》,给她这个患者说明情况啊,这是白纸黑字的认罪书啊!

    “不签,我不签,这东西落到你手里,以后我跟少谦还不是你予取予求?当我傻啊!?”

    “好吧,你不傻,这上头我跟你签字,没有李少谦的签名,如果你怕字迹暴露的话,自己抄一遍也行,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那一份不被人发现,我这儿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你考虑下吧。”

    这会儿李少谦已经对薛琰完全信任了,如果她想敲诈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从他们两人踏进这间院子,直接威胁就可以了,“明惠,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薛大夫更不会是,医者父母心,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位李公子傻是傻气了些,但还算是心地纯正的,也怪不得顾乐棠还能跟他说到一起,“我让你签个字就是走个手续,虽然我没有开诊所开医院,但该有规矩我希望还能有,如果我真的要敲诈勒索什么的,三姨太,我直接让李公子签了就行了,他比你好使的多。”

    “时候不早了,做完手术我还想给你输瓶液体,预防以后发生感染,”医生也得自保不是?三姨太不信她,她难道就相信这位一向敌视她的三姨太了?

    “明惠,没事的!”李少谦把笔递给三姨太,“薛大夫说了,你的病不严重,做完手术用不了几天就能全好了,父亲昨天就发话了,要请大夫过府给你看病的,”

    三姨太一直找各种借口说自己无事不让府里请大夫,怕的就是她会露馅,“好吧,我签!”

    ……

    真正手术的时候薛琰并没有再次麻醉三姨太,她其实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就是那台b超机了,吸引器什么的,她选择了脚踏的,全程脚踩,至于无痛手术,她如今的室不具备这个条件,也只能让三姨太多少受些疼了。

    等手术结束,薛琰把三姨太扶到一旁的床上躺好了,把一早就准备好的液体给她输上,才把李少谦叫了进来,她指着产床下的一个铁皮桶道,“麻烦你把这个给倒了吧,最好是在后院找个地方挖坑埋了。”

    看着桶里的血水,李少谦一阵儿晕眩,“这,”

    “这就是她堕胎没有堕尽的残留胚胎组织,”薛琰面无表情的看着摇摇欲坠的李少谦,“你们的事我不好议论跟评价,但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的话,应该舍不得她受这样的罪。”

    第60章 京都来的

    李少谦看着床上脸色惨白了无生气的三姨太,玻璃瓶子里的药正顺着一根黄色的管子一滴滴流进她的血管里,他哽咽一声,弯腰拎起铁桶,“我知道了,是我对不起她。”

    等李少谦出去了,薛琰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三姨太,“人不是次次都有好运的,想想以后如果遇不到我,该怎么办?而且刚才我也跟你解释过,流产是很伤身体的,不管是服药还是手术,以后爱惜自己一些。”

    “我给你做了清宫术,其实对你的子宫也有一定的损伤,要给它一段时间让它慢慢恢复才行,至于跟人同房,最好也等一个月后,月事正常了再说,”她又拿出事前准备好的一包药,“这个药你拿好,,所以建议你身体调理半年之后,再考虑怀孕的问题,所以这个药你吃着,可以让你在这期间不怀孕,用法用量我都写好了。”

    三姨太伸手拿过药包握在手里,把头偏到一边,不看薛琰,“谢谢你。”

    “我也不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她一个只读了中学的贫苦女学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有钱人的生活,除了拿身体换,还能怎么办?

    这样的解释根本得不到薛琰的同情,但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毕竟生命跟人生都是她们自己的。

    薛琰耸耸肩,转身把器械盘里的手术器械都收拾好,装进一旁的箱子里,“为了你,我还叫人抬了张床进来,算了,等你们走了,再叫钱伯把这床给拆了吧。”

    这么大张铁床摆在屋里,她得有个合理的解释不是?

    等薛琰给三姨太换上第二瓶液体,李少谦才面色惨白的进来,薛琰看着他红肿的眼,就知道他是哭过了,“坐吧,我叫青杏给你倒杯茶喝,”

    她把一张方子递给李少谦,“这张方子是消炎补气的,随便哪个药房都能抓来,等三姨太回去,就说她自己找大夫看过了,大夫说是她身子太虚,才会经血不调,喝几天药,以后慢慢调养就可以了。”

    “许小姐,”李少谦双手捂脸,“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一事无成,还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薛琰轻咳一声,她懒得做李少谦的心灵导师,“李公子也是学富五车的人,道理懂得比我多,以后该怎么做,相信你比我清楚,”

    薛琰把桌上的血压计,听诊器一一收起来,“那个,你把诊费给我结算下就行了。”

    还是开洋行家的孩子呢,这么不上路!

    李少谦尴尬的都顾不上自责了,忙连连致歉,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推到薛琰面前,“谢谢你了,你简直就是少谦的救命恩人!”

    这小包包里能装二百大洋?

    不会他理解成二十了吧?二十虽然也不少,但她给三姨太用的药可是算金条都换不到的啊,还有避孕药,都没地儿买去,“不用客气,这也是你们的信任跟配合,”

    薛琰打开纸包,被里头的东西吓了一跳,“李公子?你这是……”

    她要二百大洋已经很手黑了,结果,人家付了两根金条!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金条是我从我娘那里要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啊,”李少谦虽然不懂,但金货还是见得不少,“她特意为过年换的。”

    薛琰揉揉鼻子,“我没想到你直接给这个,我以为会是银票之类的,那个拿着方便些,而且这些也有些多了,我当时没说清楚,二百大洋就够了。”

    她说着拿出一根金条递给李少谦,“这个你拿回去吧。”

    李少谦完全没想到薛琰会这么做,心里讶然,他给三姨太从游医那里买的堕胎药,都花了二十个大洋,“你为了明惠已经忙了两天了,还搬了这么多器具过来,费时费力的,而且你不但治了明惠的病,还救了我跟她的命,”

    他露出今天到这儿的第一个笑容,“难道我们的命还不值这两根金条吗?”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提醒薛琰,“那个,你说银票,那个东西不太牢靠,而且用的时候不但要跑到钱庄里兑成大洋,还要再交一份汇兑费,并不方便。”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许家也是做生意的,赧然道,“是我多嘴了,这个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薛琰有些窘,她去汴城零花钱是郭太太给的大洋,生活费跟学费则是钱伯管着的,她根本没有问过,真要买大件,也是她管挑钱伯管在后头付账的,这银票还要掏手续费,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谢谢李公子提醒。”

    三姨太两瓶液体输完,薛琰叫青杏帮着李少谦把人扶上人力车,“这地方我清理之后,会叫人把钥匙给你送去的。”

    李少谦点点头,“刚才出去的时候我想过了,等过了年,我就会离开洛平,许小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

    姜老太太一听外头说薛琰回来了,连忙叫人喊她过来,“怎么样了?从你走,我这心就没落过地儿!”

    薛琰冲李妈妈道,“李妈妈,叫厨上给我下碗面条来,要大碗啊,饿死我了,还有钱伯跟青杏,都有!”

    “哎哟我的儿,他们连饭都不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