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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那完全符合!

    “府内的侍卫都在作甚!任由着人入府都丝毫不知?!”胤禛气息冰冷,看着温凉脖颈上的红痕,眼眸更加深邃发沉,骇得苏培盛等人接连跪下。

    温凉又伸手摸了摸脖颈,他是真的不曾感觉到有何人近身,也并不知道他脖颈处有这样的红痕。只是……他仔细回想了今晨梳妆的模样,笃定地说道,“早晨并不曾有这样的痕迹。”他擦脸洗手从来都是自个来的,只有梳妆这一件事偶尔会有绿意帮手,今晨绿意帮他插着发簪时他曾侧过头看了眼梳妆镜,这个痕迹还未出现。

    “先生今日出府了?”胤禛问道。

    温凉应是,“快到年末了,某便把附近的商铺都走了一遭,免得有欺上瞒下的举动。”

    胤禛眉心扭成疙瘩,俊脸黑沉,迅速在心中排查着可能性。胤禩看重温凉,不会如此行事;若是胤褆,这不是他的风格,太子该是被皇阿玛警告过,不会如此鲁莽出手……可盘算来盘算去,还真的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选。

    温凉也是如此,若是真的让他想出一个可能对他有危害的人,或许贝勒府内还有可能。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只是这样的手法……

    温凉淡声说道,“是警告。”

    能触及他的脖颈又不惹来温凉的注意,这手功夫自然是能轻而易举要了温凉性命的。在闹市中动手,笃定的便是温凉不知道,也找不到此人是谁。莫说动手的人胆大心细,便是幕后的人也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他要的不是温凉的命,而是在警告温凉。

    温凉难得蹙眉,警告他什么?杀身之祸?不想相助胤禛?还是……还是从京城离开?他心中一闪而过某个灵感,电光火石间又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内容了。

    胤禛沉声说道,“若是在府外,那几个跟着先生的人都全部再换,以后出门,还请先生不要再单独行动了。”不单独行动,便意味着以后出门都声势浩大,马车伴随。

    话说得是请求,实际上仍是命令。胤禛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温凉说话了。

    只是温凉知道胤禛只是警惕,因而也只是点点头。明知有危险还强出头,那不是英雄,是傻瓜。

    “苏培盛,派人送先生回去。温先生的院子里,再加几个人。”胤禛想想仍是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肯放温凉回去。

    相比较胤禛的毫无头绪,温凉有点耿耿于怀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到底被瞬间就忘记的内容是什么,只能面无表情地想到。

    啊,脑子不好使了。

    “脑子不好使”的温凉被护送回来后,朱宝与绿意先是被那一小队护送的人马吓了一跳,然后又看着他们直接就在院子外面停下来围住,顿时以为格格被圈禁了,顿时脸色苍白。

    温凉清冷的声音拯救了这两个人狂跳的心脏,“我出了点事情,这些时日这些侍卫都会在小院周围保护。明日爷估计会派几个人过来,到时候你们两个把事情分分,负责管着大件的事便罢了。”

    朱宝最先回过神来,小心地看着温凉,“格格,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这么大的架势,一不小心真的以为格格犯事了。

    绿意连忙阻止,“朱宝,都说了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朱宝在刚来的事情还曾警告过绿意不要乱打听铜雀的事情,没想到这家伙在日后会变得这么好奇心满满,真不怕给自己惹祸。

    温凉解下披风,被绿意接过去,漫步往屋内走去,“不是什么大事。有人想杀我,留下警告的痕迹后就消失了。这几日你们两个也小心点,不过府内应该无碍。”

    绿意抱着披风的动作停住,看着温凉的背影满是愕然,“格格,这么大的事情,您居然觉得它是小事?”

    温凉在门前停住动作看着绿意,似是不能理解,“我又没死。”

    绿意连忙小跑到门框边,然后推着温凉走到里面,自个冲着屋外啐了几口,“呸呸呸,晦气快走。格格,这样的话别乱说。”温凉饶有趣味地看着绿意的举动,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好像以前记忆中的额娘也偶尔会在清醒的时候做过这样的举动。

    知道了温凉的情况不安全,不管这不安全的因素到底是在府内还是府外,绿意和朱宝两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次日,两人都被为胤禛叫去,看着回来的时候一脸沮丧的模样便知道被责骂不浅。若不是现在温凉习惯了这两个,也没有提及要主动替换,他俩肯定不会如此生龙活虎。

    毕竟这两人原本的任务便是要护着温凉,这护到温凉都出现生命安全了,这保护可不怎么到位。

    其实这与他们的关系也不大,温凉喜欢一个人在外头走,也不喜欢伺候的人跟着。最近一年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人孤身,后头跟着护卫的人。绿意和朱宝不曾跟过他。只是这样的辩解只是辩解,朱宝和绿意也不会说,他们两人认罚后,回来只更想好好保护温凉。

    温凉对两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目前相当于被胤禛限制了出府的可能,便一直泡在府内看书。索性书楼现在完全能够满足温凉的需求,在府内的日子也不无聊。

    他对这样的环境适应良好,但是其他人的反应却不是这样了。

    戴铎听闻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他差点真的以为温凉是闹出了什么事情被贝勒爷关押起来,等到他去温凉小院的时候,那外围的侍卫的确个个凶猛,看起来更像是困人而不是守人。

    等到他要求见温凉的时候,那些侍卫的态度却异常温和,在检查了戴铎的身份,又试探了他的全身上下是否携带武器后,便放他进去了。

    戴铎甫一进去,便被院内的人数吓了一跳。他是知道温凉身边有朱宝绿意在伺候,毕竟温凉是姑娘家,的确是正理。只是这小院突然齐刷刷出现了五六个新的面孔,便着实是件稀奇的事情了。

    朱宝站在门口看见戴铎,进去屋内告知了声,然后带着戴铎进去,戴铎顺顺利利地就看到了一脸淡然坐在窗户边看书的温凉。

    戴铎说道,“我本以为温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如今得见,心下稍安。”

    温凉起身和戴铎见礼,两人复又坐下,绿意为两人端来新冲泡的茶水,悠悠香气令人回味。温凉说道,“只是出了点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温凉没有继续解释,戴铎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和温凉开始下棋。

    草草一盘结束后,戴铎便起身告辞,带走了温凉平安的喜讯。

    数日后,入夜时分,胤禛来了。

    温凉彼时正在沐浴,听到朱宝的禀报时,人还在水里。这时间着实有点尴尬,等温凉披着衣服出来后,那湿热的气息还缠绕在身上不散,熏得他脸色微红,白里通红。

    胤禛也没想到刚好赶上这时候,等待的时候也不算长,温凉出来时的模样倒是让他有点惊讶。他在府内寻常看到的皆是温凉女装的模样,这男装的确是很少看到。

    “爷。”温凉欠身说道。

    胤禛摆手,轻声说道,“温先生,你可知道,尚之隆此人?”

    这三个字一出,温凉顿时明白那夜一闪而过的灵感到底是什么。除去所有不可能的结果,在京城与他仍然有关系的人。

    是了,是尚之隆。

    温凉的父亲。

    “知道。”温凉点头。

    温凉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不多,顺藤摸瓜下去,能够找到的只有尚家的消息。尚可喜留下的儿子里,也就只有这个还算得皇阿玛喜欢。”胤禛背着手在屋内踱步,看起来仍带着疑惑,“只是他不知他为何会对先生下手就是了。”

    “贝勒爷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温凉淡声问道,要知道他那时在外,街道上行走的人何其多,便是要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事。毕竟与温凉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胤禛的人又是如何判断是何人在接近温凉的时候对温凉动手。

    胤禛说道,“我让他们去清查了黑市。”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黑色地带,便是在京城也不例外。胤禛知道这一点,便先派人往这个方向查。温凉虽瘦弱,身体锻炼还是好的,能近身却一点都不察觉,还留下这样的印痕,定然是身手不凡的人。

    若是权贵家里,养着这样的能人不是大事,查这些黑色地带,不一定有用。只是胤禛想先排除这方面的问题,毕竟其他方向暂时也查无可查。

    搜查的过程,胤禛并没有说如何如何,只是说了结果,“人是查到了,是尚之隆的夫人。”查出来这样的结果,胤禛也是意料不到,毕竟这是个从来都没有进入他们视线中的人物。

    “贝勒爷知道,她为何要暗害我吗?”温凉淡然的说着,仿佛在说的不是什么能够危害到他生命安全的大事,云淡风轻得可以。

    胤禛眉峰凛冽,淡淡开口,“只说是每个月都会给他固定的钱财,只要看到相似相貌的人便加以威胁,直到把人逼出京城。”

    温凉微讶,“会有人下这样的命令?”他本以为是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胤禛道:“人心难测,便是人面兽心也难以发现。这人负责此事已有数年,从十数岁到二十几的女子都是他下手的目标。”

    女子?温凉蹙眉,“我出行一贯是男装。”

    “据说是因为太像了。”胤禛也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听起来难以置信。然而派出去查此事的人是胤禛的得力干将,证据也一桩桩一件件地摆放在面前,看不出有其他的可能。

    温凉沉默,片刻后等到他再开口的时候,他却是致谢的话语。

    “这一次,多谢贝勒爷了。”温凉起身深深一鞠,若不是胤禛寻找,他此番的确不知缘由,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冲着他来。尽管最后查出来的东西如此荒诞,可事实便是事实。温凉的两个母亲都是疯癫之人,这般的“幸运”,不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胤禛扶起温凉,沉声说道,“先生既然已投奔我门下,先生的安全自该有府内保护。此事也有护卫不周的缘由,与先生无关。”相貌天生,温凉也不可能选择自个儿的相貌。

    这件事情虽告一段落,然在温凉心内却留着痕迹。既然这一次能闹出这样的乌龙来,便证明尚之隆那边的事情并不是他先前所想象的那么普通。

    温凉推测着方才胤禛告诉他的事情,只可以得出一件事情——尚之隆的新夫人,似乎对前头的那位和硕格格异常不满。这连派人恶意警告,长达数年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便像是无差别攻击的泄愤了。

    他凝神思索着这件事情,推测着尚之隆的想法,最终还是认定他并不知道温凉的存在。或者应该说,其实尚家并不知道温凉还活着,这一次,仅仅只是因为尚夫人的某种怨恨心理才产生的一场“乌龙”。要驱赶的都是女子,可偏生因为温凉的相貌,便连男子也算上了。

    温凉抿唇,知道若不是因为这男女有别的事情,胤禛经此一事后,必定会对他有所怀疑。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尚之隆并不是多大的分量,可他是曾经的藩王尚可喜的儿子,这注定了尚之隆的举动还是会被关注。而身为他的儿子,若是温凉的身份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曝光,也不是件好事。

    温凉心里有了个念头。

    该是他自个儿主动揭露才是,以前那种隐瞒的做法不再可取了。

    温凉在屋内慢慢踱步,看起来优哉游哉,实则内心的算盘很快便敲打起来。宜早不宜迟,若是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提起此事的时机便消失了。日后再提便不对头,而且等日后再说,于胤禛而言,只会认为温凉心中有鬼,这有损信任。

    当机立断,温凉在胤禛离开不久,便整理衣裳,又一次去了外书房。

    得知了出事的原因后,小院外面的侍卫已经被温凉要求离开了,而小院内那新来的五六个人,胤禛却是不愿意带走,让他们小意伺候温凉也便是了。不过温凉在府内行走的时候,还是会带着人。

    眼下绿意便跟在温凉背后,随着一同往外书房去。

    等到了外书房,瞧见苏培盛那诧异的眼神,绿意心里也是深有同感的,毕竟前脚贝勒爷刚走,后脚格格又过来了,实在是不懂这上面的人怎么玩。

    胤禛回来没多久,便听到苏培盛的声音,想着温凉的模样,不禁扬唇轻笑,这温凉若是真遇到事情了,可不会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能早一点把事情解决了,便绝对不会拖到明日。上一次被深夜来访后,胤禛已是深深知道了温凉这个特性了,只是没想到今夜又重演了一遍。

    他一边让苏培盛去请人进来,一边套上外袍,只是希望这种事情少点。胤禛想起上次温凉所说的事情,瞳孔幽深,那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一边心里又想着,早便嘱咐过苏培盛,温先生进来的时候可以直入。可这两年来温凉还是克己守礼,不肯越距。总是等着苏培盛禀报才肯进来。

    “爷,”温凉这次看起来打算走单刀直入的风格,“某有要事同贝勒爷相商,还请爷遣走旁人。”苏培盛刚把茶水端进来,便觉得喉咙痒痒的,咳,这其他人,指的可不就是他吗?

    他默默地把茶水都端上来,然后听着胤禛的命令,又麻利地滚出去了。

    温凉在胤禛对面落座,“爷,某是尚之隆的儿子。”

    胤禛端着茶盏的手还没从半道回来,温凉就直接把最终的结论吐露出来,差点没让胤禛把手里额茶盏都给砸了。

    胤禛擦拭着溅出来的茶水,语气轻缓,“先生,是尚之隆的儿子。那这一次的事情,是因为……”

    “不是。”温凉坦然说道,“在几年前尚之隆入京的时候,某便从车队中离开。是生是死,尚之隆并不知道。”

    胤禛皱眉,此事他从不曾想过,竟会与温凉的身世有关。虽得知结论后,他也怀疑过,可那是女孩的画像,而温凉……

    “你以前,也是做女装打扮?”胤禛突然发现这个盲点,温凉虽是男子,可他这偏好女装的习惯,难不成是突然蹦出来的!

    是了,这就是原因!

    胤禛猛然想起来,温凉一直做女装打扮,定是有所缘由,若不是为此,总不会是温凉天生便喜欢女装罢!

    温凉颔首,“和硕公主在生下某后一直做女装打扮,直至十二岁方知真相。而后她去世,某趁着尚之隆回京时离开车队,至今不曾联系。”他简短地用几句话总结了他至今为止一半的人生,端得是风清月朗,不为所动。

    胤禛抿唇,在这么严重认真的时刻,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先生……在此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女性?”这,胤禛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可完全看不出温凉有任何女性化的动作。即便温凉喜好女子打扮,可他冷面如霜的模样,举止的落落大方,让胤禛一直不曾忘却他的真实身份。

    “是。”温凉不以为意,点头后说道,“虽此次并不是真的被尚家发现某的存在,可既然尚家仍记得和硕公主,那么以后某在京城行走,或许会为爷惹来麻烦。”毕竟要是这件事情被曝光,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端。

    胤禛摆手,靠着椅背淡然说道,“先生未免太小看与我了,这件事情先生既告知我,便是信任。此事不必再提。”温凉本打算谏言一二,见胤禛并不在意,又把原来的话吞下。于他而言,只要胤禛相信他,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此事了了,温凉见时候不早,正打算告退的时候,便看到胤禛脸上闪过点点尴尬神色,似乎突然想起某件不大友好的事情来。温凉停下动作,宽厚地等待着,免得他的动作反倒令胤禛不想说了。

    胤禛确是想起了件事情。

    温凉喜欢他。

    这个结论从出现的时候,胤禛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在最开始到现在,胤禛一直没发现温凉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这个解释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是他当时无法理解为何温凉会喜欢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喜欢女装的缘故?

    可没想到,根源却是出现在了这。

    胤禛看着温凉淡凉似水的模样,难得有点踌躇,比起第一次寻温凉来说这件事情,这一次不知为何,反倒更加难以开口了。

    温凉不知胤禛是何心思,不过看着他眉心蹙起的模样,也知道这该是件难事,也没有催促。

    他没有发现,他对胤禛多了点常人不曾有的耐心。

    要知道,温凉是个非常喜欢单刀直入的人。除开利益未明不曾确定的事情外,他甫一知道胤禛服用丹药易出事,便直接了当杀来外书房与胤禛对峙;知道库银有损会给胤禛未来惹来麻烦,当机立断深夜来寻商量妥当。可以说非常深刻地贯彻落实了,只要给胤禛带来麻烦的任何事情全部清除,一概时间都不曾浪费的方针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