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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一刻钟后,戴铎看着棋盘哭笑不得,继而拍案而笑,畅快淋漓,“温姑娘果然洒脱,这般行事着实令人喜欢。”

    温凉默默地建会棋子,“若是想走围棋,也是可行的。”就是他很少涉及,有本身的记忆在也不一定能发挥出他十分的功力。

    戴铎摇头,笑声犹在,并没有继续的打算,“罢了,温姑娘。你赢了,这……”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轻轻敲门声,他扬声叫道,“是沈兄吗?”若是沈竹,他与温凉的关系尚可,直接入内倒也无妨。若是其他人,戴铎却是担心他们言语不善惹来麻烦。

    如今贝勒爷对温姑娘的看重今非昔比,莫说那外头的事情,便是频频召唤的事情变让人眼热。

    沈竹朗笑道,“我可是听说了,温姑娘在你这里。”他跨步入内,随意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怎的,连我都不得相见了?”戴铎俩忙站起身来拱手,“沈兄这可就折煞我了。”几人重新在位置上落座,倒也显得和睦。

    沈竹说道,“我方才在外头听说了件事,不知你们二位是否知晓?”

    温凉手里端着茶盏,淡淡摇头,又轻啜了口,茶香在唇齿间溢散开来。其上发髻朱钗,随着他的轻微动作而摇曳,些许交错清脆的响声带着跳跃的音符。

    戴铎沉思片刻,并没有想到最近有什么足以惹来旁人注目的事情,“莫不是外头的事情?如今这府内,可算得上一派祥和安定了。”

    经历了康熙三十九年末与康熙四十年中的清扫,如今这个贝勒府内可以称得上是非常的安全了,胤禛既然开始做了,便做得彻底,也把幕后的数人都记下,只待日后发作便是。

    沈竹颔首,“你说得不错,不是我们这里的。是冯国相。”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曾听到,甫一听闻戴铎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思索后才说道,“他不是去工部当了个小官吗?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情?”他虽是这么说,心里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沈竹也不会特特提起他来。

    果不其然,沈竹接着说道,“他的确是出事了。我听闻前段时日他做事不周,导致计算出错,建筑起来的一批民房都倒塌了。如今已是被问罪关押,不知情况如何。”

    戴铎皱眉,看起来很是不解,“他本来负责的便不是这方向,不是被专门调去负责农业,怎么突然间又要去负责建筑民房了?”

    沈竹叹息,看起来有些扼腕,“财帛动人心,这建筑一事,若真的想动手,也不是不可能的。据说查出来,他与人联手贪走了接近一半的钱财,出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温凉淡漠地说道,“救命钱都动,死不足惜。”

    戴铎也是点头,“而且此人志大才疏,若真的出事,定不会是他主事。怕是被幕后的人退出来当了个替罪羊吧。只是在这样的钱财上动手,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竹也是赞许,他可惜的是冯国相平白浪费了他的位置。许多人想奋斗都不一定能爬上官位,他就活生生给自己做丢了。

    “那些民房如今如何?”温凉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沈竹有点猝不及防,“大概是重新建吧,这些都是为了暂时御寒用的,也使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只是要小心大雪的压下,不然再建多少次都容易被压毁。”毕竟这些都是为了上一次大雪时被压塌房屋的京城百姓准备,若是又一次轻松压垮,便是建造了也是无济于事。

    温凉若有所思地地点点头,怪不得之前胤禛拿着图纸在钻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也是好事。不然的话,钦天监所算出来的日子,过几日,又是大雪天了,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皇宫。

    京城飘飘洒洒的雪花悠悠打旋儿落下,经过的宫人无一人有心情去观赏一二。这天气越发严寒,这有身份地位的都争先恐后地往妃子宫殿钻,便是能缓解片刻寒冷也是好事。好在大部分受宠妃子的宫殿都铺垫地暖,还是熬得过去的。若是不受宠……那便真的没办法了。

    德妃翘着尾指,正慢条斯理地安抚着一只漂亮温顺的波斯猫,剔透的猫眼以及那柔顺的长毛,无不让屋内的宫女们心生喜爱。这是十四阿哥特地寻来给德妃娘娘,从来的那日便备受德妃娘娘喜爱。

    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喜欢抱着猫儿逗弄的德妃,如今显得有点走神。抚摸着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不大走心。

    “额娘,额娘。”胤祯从屋外小跑进来,满头都是汗水,看起来颇为高兴,“今日皇阿玛去练武场看了,说我的箭术越发好了。”皇阿玛难得赞叹一二,胤祯高兴极了。毕竟他还是个不满十五,正是年少活泼的时候。

    德妃松手让趴着膝盖的猫儿离开,让胤祯坐到身边来,“皇上称赞你,说明我儿的确是颇为可赞之处。只是且不能这么喜形于色,这可不是好事。”她循循善诱,说的是劝导的话,却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

    胤祯扁嘴说道,“额娘,你怎么和四哥一样,见面就说我。”

    “老四,他进宫了?”德妃显得有点惊讶。

    胤祯点头,“刚才我回来便看到他了,似乎是要去拜见皇阿玛。我和他说了皇阿玛称赞我的事情,他也这么说。可可恶了。”他虽是这么说,德妃看得出他口是心非的模样,眼底既然是满满的喜意,心头就不可能是真的不高兴。

    德妃有点恍惚,什么时候起,老四和十四的关系,竟开始慢慢好了起来。若是在平日,现在胤祯不是气呼呼地和他说着胤禛的坏话,便是一言不吭地坐在身边了,哪里会有今日的模样?

    “……你昨日又出宫了?竟还瞒着我不说,是以为额娘会不知道吗?”德妃的心神飘开,嘴里却还说着话,让胤祯讪笑道,“好额娘,我就是出去走走,而且当时皇阿玛也在的,您不信的话,可以问皇阿玛!”他说到最后又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德妃一眨眼看着胤祯神情不大对,佯装生气地说道,“便是皇上,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说吧,是谁带你出去的。”德妃心里已是认定了八阿哥,胤祯与胤禩胤禟等人关系一贯很好,若是几个小阿哥缠着皇上答应,胤禩一并带出去,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胤祯虎头虎脑,眼神乱飘,看起来吞吞吐吐的,“那个什么,额娘,我,咳,是被四哥带出去的。”

    “老四?”这一声老四说的,可比上一句显得真诚实意多了,毕竟带着那么浓浓的诧异。德妃坐直了身子,看着胤祯说道,“你老实交代,到底你和老四去做什么了?”

    胤祯抿唇,看起来不大高兴,他不知道为什么德妃对这件事情表现得那么惊愕,“皇阿玛让四哥巡视城防,然后接手这一次京城修缮的事情,我就缠着皇阿玛让四哥带我出去看看民情。这皇阿玛都答应了,四哥当然不会不答应。”

    德妃的神情缓和下来,面色也恢复了,“原来是皇上要求的。”

    胤祯奇怪地看着德妃,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好,心头有点小憋屈。他回想着昨日四哥带着他在京郊走的时候,看着那些瑟缩的百姓,胤祯也是带着这种感觉。

    只是有点不同。

    昨日的感觉,让胤祯有种要做事的冲动干劲。然而今日因德妃引起的憋屈,却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即使真的很生气,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错觉。

    胤祯皱着浓眉,决定回屋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远在上书房的胤禛突然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连鼻头都显得通红。康熙看着自家老四俊脸中那点红,摇头笑道,“便是认真做事也要顾着身体,别到时候折腾起来自个难受。梁九功,去招太医。”

    胤禛耳根有点发烧,是刚才所致。他面色不显,心里却叹。不知回去胤祯又说了他多少坏话,按照今日的分量,应该还算少的。

    胤禛虽推拒了,然康熙一声令下,太医很快就过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康熙放心后,与胤禛又谈起了手头的事情。勉力一二后,又说道,“现在时日尚早,回去前看看德妃。”胤禛应是,退下后,屋内又变得清冷起来。

    晚膳康熙打算一个人吃,只是在胤禛走后,突然觉得屋内空荡荡的,“梁九功,派人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梁九功派人去看后,回来禀报,“太子眼下正在宴请东宫官员。”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看起来似乎内有隐情。

    康熙不过扫一眼便知道到底是何时,这怒火刚升起来,又被沉沉的倦怠压下去,顿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尚未看完的折子,“罢了,都撤下去吧。”竟是连吃一口的欲望都没有了。

    梁九功知道康熙的心情不好,上下的人都绷紧了皮做事,不敢闹出半点声响。

    大半个时辰后,胤禛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小泥猴,胤祯笑嘻嘻地和梁九功说道,“梁公公,皇阿玛现在可有空,我等想拜见皇阿玛。”梁九功看着十四阿哥身上的泥点,即使情况不大对劲仍然差点笑出来,十四阿哥是完全没注意到他鼻尖的泥点吗?

    他连忙进去禀报皇上,康熙让他们两个都进来,胤祯刚踏入屋内便被康熙的朗声大笑吓到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得非常开心的康熙,“皇阿玛,儿臣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这连跪下行礼的动作都显得不自然了。

    康熙摇摇头,摆手让他们两个人站起身来,“十四,你怎么弄得浑身这样过来?”他指的是胤祯脸上的泥点,胤祯却是误会了,洋洋得意地挺着小胸膛,“儿臣方才和四哥比试射箭赢了他,他答应明日带我出去,只要儿臣能求得皇阿玛同意便可。皇阿玛,您就答应儿臣吧。”他撒娇似地说道,眼睛看起来湿漉漉地诚恳。

    康熙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带着浓浓笑意,“老四,你这般捉弄十四便不对了。”

    胤祯继续一脸茫然,在康熙的示意下,梁九功端着清水来给胤祯净脸,胤祯看着脸盆里自个儿的模样,气呼呼地蹬着胤禛,“我就知道四哥在给我下套呢!”好气哦,他居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走了整整一路!

    胤禛冷静地说道,“我并没有欺骗你,只要皇阿玛同意,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胤祯转头又去看着康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康熙笑道,“去吧,只是明日的功课可不许落下。”清朝皇子读书的制度简直是惨绝人寰,假期没几个,上学时间又是擦黑早,便是现在康熙允许了,也不可能让胤祯在上学时间出去。

    胤祯高兴地给康熙作揖,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皇阿玛疼我。我同四哥说了,等下学再走。”

    康熙的视线落在面无表情的胤禛身上,含着暖意,“老四,你和十四亲近是好事,但可不许让他贪玩懈怠了,一次两次就够了。”

    胤禛点头应是。

    胤祯嘟囔着说了几句,“四哥才不疼我呢”“四哥亲近……”“四哥……”这翻来覆去的几句说得小声,不过还是听得出一二,让康熙眼中带笑。

    这老四和十四这两兄弟能重新和睦,康熙心中甚慰。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皇阿玛,儿臣腹中打鼓,不知今日可否在您这讨顿饭吃。”胤禛忽而面带微红,捂着腹部轻声说道。

    他这冷静的儿子难得一见的尴尬画面让康熙先是一愣,后又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可真是。梁九功,来人,准备膳食,可别饿坏了老四。”梁九功大喜,立刻退下去准备。

    胤祯起先不解,在触及到梁九功眉梢的喜意后,顿时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语,心中难得有点不自然。

    康熙和胤禛胤祯两人合着吃了顿晚了一个时辰的膳食,饭菜入胃,整个人都舒坦起来。这个时候康熙才发觉他方才的怒火早就消失无踪。

    梁九功又一次送走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后,回转便看到康熙在烛光下沉思的模样。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角落里。

    许久后,康熙动了动僵硬的脚趾,把还剩一小半的奏折推到书桌上,“梁九功,回养心殿。”

    “喳!”

    ……

    胤禛出宫时,已是披星戴月,飘扬的雪花在银白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微光,落到地面,落到马车棚上,落到屋顶,落到树枝……整片大抵仿佛一时间都陷入了白色的包围中,雪白色的大地煞是好看。难以察觉这样的美景下暗藏着无数的危机。

    马蹄声哒哒,马夫为了保护马蹄,也为了防止打滑,在马蹄上做了点功夫,落到雪上便多了飒飒声响。胤禛靠着车厢随着马车的动静微微摇晃着,苍白着脸捂着胃部。

    他去拜见德妃时便被留膳,后又被十四缠着去院中比试,同胤祯一同到了上书房时,胤禛便觉得不对。梁九功虽脸色正常,可上下左右伺候的人都异常安静,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是皇上心情不佳。

    见着康熙,胤禛瞧着他与半个时辰前丝毫未动的模样,便知道康熙不曾进食。

    或许是被什么气到了。

    胤禛舍了脸皮,倒也不是坏事。只是这吃撑了,可就难受了。

    苏培盛翻找了下马车内的小柜子,里面都是蜜饯茶叶解酒的东西,要说什么能镇压胃疼的东西那可是一点没有。还没等回到府上,胤禛便下车消食,自个儿走回了府中,这胀痛感总算是消失了。

    只是这苏培盛不敢大意,小心地请示了贝勒爷后,忙不迭地让人把陈大夫照过来,只是人还没有找到,便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格格求见。

    温凉深夜求见可不是常事,苏培盛着人去请大夫后,又转身把这件事情报给了胤禛。胤禛原本的外袍都褪下了,听闻此事,又重新穿戴整齐。

    “请温先生进来吧。”

    温凉入内时,一身鹅黄色衣裳,随意挽起的发髻松松,摇晃的朱钗带着清脆声响,“某见过贝勒爷。”他正欲下跪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扶住。

    “以后先生见我,不必如此多礼,不必再跪。”

    苏培盛眉毛微挑,动作不停,又默默地退离开来,这倒是又一个殊荣了。

    温凉一顿,没有推拒,“谢过贝勒爷。”

    第三十六章

    温凉特地深夜来寻胤禛,是源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情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若是等日后再闹出事情来, 于胤禛而言,又是件坏事。

    既然能想起来,早做打算方为正道。

    只是温凉并不确切知道此事的真假。

    康熙末年,传闻国库账面与现银对不上号, 由此引发了康熙末年最大的一次清查, 据说此次有冷面王爷胤禛主导,最后追回来大半银两, 却让胤禛与朝臣的相处异常尴尬。

    这究竟是小说的一家之言还是确有其事?

    胤禛并未料到温凉深夜前来,所说的竟是一件这样似有似无的事情, 他起先并不在意, 可等温凉说完后, 脸色又变得有点冷肃,若是真的……如今康熙仍是壮年,心慈手软的事情并未发生。只是这向国库借银打白条的事情, 胤禛尚未听闻过。只是前几年对西北挥师,那耗费的军银不知是否弥补回来,可若是真的, 那便真的不是桩好事。

    “先生是从何处听说此事?”胤禛目光灼灼,似乎要在温凉身上看出点什么。奈何温凉的模样如旧,依然面无表情,“坊间传闻。”

    胤禛看着温凉言道, 带着丝丝无奈,“外界传言我清冷,我看先生方是此道中的能者。”

    温凉眉峰微挑,欠身说道,“爷过奖了。”

    胤禛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把这件事情记下了,不管真假,查查总不会是坏事。只是这怎么查,从何处下手,又要怎么下手。这也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温凉便不打算插手了。

    他不想出仕,虽权力或许越大,却不能及时注意到胤禛的情况,如此反倒是坏事一件。既对出仕并没有任何兴趣,温凉一概不参与这些事情。

    见温凉已有去意,胤禛本打算放人走,只是这话刚到嘴边,胤禛忽而看到温凉脖颈处的擦伤,顿时凝眉,“先生,你这伤势是如何得来的?”

    温凉伸手摸了摸胤禛所指的位置,思索片刻后摇头,“某并不知道缘何而来。”许是在外头走动的时候不曾注意,因而落到了痕迹也未可知。

    胤禛摇头,站起身来走到温凉身边,“苏培盛,把这里弄亮点。”苏培盛连忙伴着几个小内侍把屋内的蜡烛灯火都挪到书桌上,胤禛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

    那不是擦伤,而是五个红点。若是细细究来,更像是五根手指留下留下的痕迹。胤禛弯曲手指在五点上比划,手指温凉的触感让细细的脖颈一颤,胤禛一顿,沉着脸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