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善意提醒:“那天夜里,我弟弟在您的床头现了形体,还同你谈起我过的事。”
博雅恍然大悟:“那个大半夜只变出上半截身子,不带腿还在我屋里飘来飘去的绿头发孩子。”
髭切省略了那些宛若节选自恐怖怪谈的定语,捕捉关键词:“……嘛,就是他。”
博雅擦擦额前的汗:“原来他是你弟弟,那好办,回去我就把他放出来。”
要知道,他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结果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睁眼一看,结果看到个绿头发的小孩,还只有半截……
想到那惨烈的一夜,十几岁的博雅心境宛若年迈老人一般沧桑又平静。
不提也罢,说多都是泪。
眼看着皇孙和髭切逐渐和好,瑶池满意地打了个哈切。
“喵呜~”
天色已晚,博雅也带髭切回去吧,记得把人家弟弟放出来,一个月大的宝宝特别爱哭,回去要好好哄哄人家。
博雅浑浑噩噩,抱着宝宝……不,是抱着太刀,出去乘轿子回天满宫了。
至于晴明,没有人打扰,他全程睡得天塌不惊,梦境香甜地让人羡慕。
瑶池推了推主人的身子,挪不动,最后漾着圆溜溜的绿眼睛看着房里唯二两个有手的生物。
荒还没来及动,玉藻前先一步上前,把阴阳师从地上抱起来。
狐狸的动作很轻柔,双手扶着晴明的膝窝、肩膀。
这是最不容易惊醒人的姿势,瑶池想起,玉藻前说他有一对儿女,想来是经常照顾小孩子,才能搬人搬地如此娴熟。
眼看着自家小主人躺在铺好的被褥间,瑶池轻巧来到晴明的枕边,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切。
狐狸俯下身,举着瑶池的爪爪,郑重道:“晚安,小瑶池。”
脸上漾起绝美的笑容,玉藻前说:“我会常常来看你和晴明的,毕竟他是我挚友的孩子。”
唔,看来你已经知道晴明的身份了嘛。
见狐狸不提让自己当后娘的话了,瑶池也不那么抵触对方了,大大方方让玉藻前挠了挠下巴,目睹狐狸化为狐火离去。
玉藻前离开后,荒才上前一步。
瑶池有点累地眨了眨眼,感觉到荒的手搁在自己头顶,不由抬起鼻子嗅了嗅,面颊贴着神使的掌心撒娇着滑过。
“咪~”
很晚了,我要陪晴明睡觉了。
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再说吧~
于是,那手又收了回去。
荒离开后,房间的烛火无声灭了,瑶池蜷成一个毛团,贴在晴明的枕边,而离她尾巴不远的地方,一个小星月球留在那儿。
球球稍做了改造,星星边角尖锐的地方,被磨地圆润了,再挂上小鱼形状的坠饰,一碰就会滚起来,发出“泠泠”的清脆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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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打着哈欠站在天满宫的阁楼前,指了指那锁了好几道的大门,吩咐着:“给我解开。”
挂着钥匙的老仆半夜被皇孙从床上挖起来,他也没什么脾气,拿出钥匙开锁,末了,同博雅唠叨着:“小殿下,这大半夜的,您住宫里就是了,何必回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嗯,就住一晚,而且,我是来拿东西的,明天一早就走。”说这番话时,博雅感觉到腰畔的太刀发出微微振动。
想来是感知到自己兄弟被所在阁楼里,如今即将会面,便难掩激动了。
老仆人把门上的锁链统统撤了,又拿起烛台,一边走在前边为博雅领路,一边说着这几天的事:“好多人听说这闹鬼,有能力就托门路去别的宫了,剩下的要么跑了,要么就是胆子大的,或者像我这样没几年活过的老头。”
幽暗的旋梯一直延伸道顶层的房间,二人沿着旋梯一路向上,博雅听着老仆人的解释,半晌,问道:“紫壶女御呢?”
老仆人满面惋惜。
“殿下变成那副模样后,就不愿意出门了,唉……原本那么那么漂亮的妃子,怎么会变得不人不鬼的。”
“有人照顾她吗?”
“她那些侍女还有留着的,每天弄点粥给殿下吃,别的东西也吃不下。”
顶层的门也上着锁,老仆开启后,博雅便推门进入。
膝丸承在托架上,依旧稳稳地搁在房间正中,丝毫未动。
薄绿配色的刀在造型、刃反弧度上与髭切极度相似,博雅走上前去,俯身将太刀拾起,双手捧住。
果然,那绿头发的灵体又出现了,他从太刀的身上缓缓剥离出来,依然是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虚无缥缈地飘在那浮动浮动……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博雅有点绝望地想:这孩子就不能变出双腿吗?
正准备提醒身后的老仆不用害怕,博雅一回头,却发现老仆人睁大眼睛凑近了些,格外认真地的打量着膝丸。
最后老头总结:“我说怎么这几天都听见有小孩在阁楼里哭,原来是这个灵的声音。”
膝丸幼体金色的眼睛躲在淡绿色的头发下,他胆怯地看着博雅,看来是被锁出心里阴影了,不敢出声也不敢碰触面前的人类,生怕博雅再一个受惊,又关他个十年半个月。
“咳,膝丸,”博雅清清嗓子,缓和了语气同灵体解释“我受到一个朋友的拜托,大概知道了你的事。”
说着,又拍了拍腰间的髭切,爽朗道:“看,你的哥哥也在,以后你们都是我的佩刀,我不会再随便将你束之高阁了。”
像是为了打消灵的忧虑,博雅转身要将太刀别在腰畔,忽的,膝丸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博雅的胳膊,可他一介灵体,双手登时穿过了博雅的胳膊,尴尬地悬在那。
一瞬间,灵发出低低的啜泣,俩眼登时水雾弥漫。
“好可怕……”
博雅登时头疼起来。
对了,面前的灵是年仅一个月的宝宝灵,敏感脆弱,自己关了它那么多天,估计还记仇着呢。
博雅本想说点安慰的话,可搜刮了肚子里全部的墨水和字典,发现他天生不适合安慰别人,半晌,只憋出一句:
“我不是坏人。”
啧,气氛变得尴尬了。
那灵体自顾自地嘤嘤嘤了一阵,终于抬起头,对博雅说:“主人并不可怕……每天都有一双眼睛从门缝后看着我,那双眼睛好可怕……”
博雅听着听着,觉得背后慢慢腾起一片凉意。
“殿下!”
身后的老仆忽然提醒一声,博雅回过头,发现阁楼的门被人从外边关上了,接着,门锁哗哗作响,很快锁死了房门。
“什么人!”
博雅顺手拔出膝丸,长而优美的刀直指门扉。
双推式的木门,门锁扣在中央的两处锁扣上,从外边推的话,能留下一道两指宽的门缝。
屋内烛火影影绰绰,门外有窸窣的响动,博雅稍稍靠近了些,忽的,有人一掌拍在门上,继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凑在那门缝,阴森沉默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月球:我晋职了,变成了实打实的猫玩具,呵呵哒
注意呢亲们,这是言情文,所以就不会写bl西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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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瑶池倚着捂了一夜还热乎的被子,哼哼着伸懒腰,整个身子拉伸成猫条,忽的,睡在下面垫背的晴明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瑶池还没来及喵出声,整个从被子上滚了下去,半晌,又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回自家主子的被窝。
抬爪将脑袋上翘起的乱毛给捋齐了,瑶池喵喵抗议:“被窝都给你吓凉了!大清早的怎么了嘛!”
晴明额前有不少冷汗,他赶紧把一小只揽在怀里,好好揉捏了一番,用肉垫和绒毛的力量逐渐纾解背后那股凉意。
终于,阴阳师从梦魇里缓过来了,喃喃道:“真吓人,梦见博雅让可怕的家伙关起来了。”
“?”瑶池抬头看他,用脑袋蹭蹭小主人的下巴。
“还梦见他在被关起来之前,让小瑶你给扇了一耳光,果然梦都是假的。”晴明喃喃。
瑶池心虚地把爪子藏好了,继而用尾巴亲昵地勾了勾晴明的手腕。
抱着粘人的小可爱,晴明把脸埋在那软毛里蹭了蹭,喃喃:“不要紧的,博雅那个一身蛮力的小怪物,这世界里能降服他的家伙还没出生呢。”
这么说着,晴明起身换衣服,照例去宫中觐见。
今天,老师的长子贺茂保宪也去了,作为晴明的朋友兼师兄,贺茂保宪还是很照顾这个小弟弟的,打过招呼,保宪问晴明:“博雅去哪了?”
这几天,皇室的子孙们基本都会来宫里。
大家都知道,荒的存在令天皇格外安心。
所以,把荒侍奉开心了,天皇他老人家也就开心了。
因为这,所有能赶到现场的皇室子孙们,在这几天都格外勤奋。
目的大约都是巴结巴结神使,希望日后荒能在天皇耳边美言两句,到时候天皇他老人家一个高兴,赏赐和封地绝对不会差的!
博雅虽然对奉承巴结不感兴趣,但他本身还是很喜欢天皇这个慈爱的长辈的,所以每天也会自发前来觐见下神使,只为让老人开心点。
但今天,所有人都到了,唯独博雅缺席。
晴明看了一圈,没见到小皇孙生龙活虎的身姿,便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贺茂保宪反问:“那家伙也会生病?”
晴明和保宪思索片刻,一至点点头:“嗯,博雅那种体质一流棒的小怪物,不可能生病。”
贺茂保宪又问:“听说昨晚他去找你了,你们有说什么吗?”
“他昨晚找我?”晴明反倒是一愣。
师兄的话像一只手,将昨晚那些朦胧在冰层后的记忆逐渐擦干净了,渐渐的,晴明意识到,昨晚博雅来找过他,他们还说了话。
自己因为太累了,中途不小心睡着了,但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沉浮时,他多少还是感知到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