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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意识到这一点,霍芷潼无措。

    修长的大手随意一挥,两幅百子千孙大红锦帐落下,阳刚气息更加浓郁,她正觉喘不过气,他另一只手已轻触她的左颊。

    纪明铮的手骨节分明,形状颇佳,乍一看,就是个世家贵公子的手。不过他习武多年勤修苦练,刀枪剑戟皆有涉猎,掌心磨出茧子一层又一层,很是粗糙。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轻触少女粉嫩的肌肤,一碰之下,两人都一怔。

    霍芷潼只觉粗糙指尖碰触之地,竟带起一丝电流,强烈异样难以忽视。她心慌这种陌生的感觉,险些坐不住,好在理智仍有一些,才勉强压抑,双颊爆红,垂目不动。

    只是她也真的坐不住了,纪明铮微微一怔回神,眸色暗了暗,身躯一动,已将眼前人带倒在喜床上。

    绣了鸳鸯的大红色衾枕,与细滑如瓷的白皙肌肤相映,形成了强烈对比,帐内丝丝香甜气息侵入肺腑。

    纪明铮轻嗅了嗅,不动声色间,矫健身躯缓缓向下。

    婴儿小臂粗的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火焰微微跳动,欢快而雀跃,让喜意盎然的新房染上暖暖柔光。

    月色正好,夜也漫长。

    第一百五十章 霍芷潼x纪明铮(三)

    次日, 霍芷潼睁眼的时候,一对龙凤喜烛已经燃尽, 天色已亮了起来。

    她一惊,这什么时辰?

    新妇进门万众瞩目, 若是第一天就起晚了,可不会得什么好名声。

    霍芷潼身体仍有不适, 不过她还是一撑床榻, 猛地坐起。

    “现在不过卯初,你莫要焦急。”

    多年军旅生涯, 让纪明铮十分警觉,哪怕昨日被灌了不少,身边稍有动静, 他立即睁开眼睛, 眼神十分清明,不见半点模糊之态。

    醇厚男声不疾不徐, 霍芷潼立即侧头看去。

    她来不及羞赧, 就大了吃一惊。

    天光从纱帐中透了进来, 半明半暗中,只见纪明铮半开的衣襟中, 两道又长又深的鞭痕斜斜烙在结实的胸膛上, 两头还延伸到薄绸寝衣内,显然这还不是全貌。

    “夫君!这……”

    昨夜初经人事,她全程紧闭双眼,事后难掩羞意, 二人唤了热水以后分开梳洗,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夫君的胸膛。

    朦胧的光线中,他浓眉大眼,俊朗英挺,将那两道疤痕映衬得格外狰狞。

    “这是从前在鞑靼落下的伤疤。”

    纪明铮垂目瞥了眼,也没避讳什么,毕竟二人是夫妻,她日后肯定会知道的。

    前胸是要害,紧着护住鞭痕还算稀疏的,后背才是重灾区。

    他的经历就算不知机密,也非闺阁女儿可知,成亲前赵氏给普及过一下,不过也不详细,因此霍芷潼是不知道这段的。

    不过她心念一转,就立即明白过来。

    她轻声道:“夫君受苦了。”

    二人相处虽短暂不足一天,但纪明铮态度在这里,霍芷潼并非不知好赖的人,或许感情还只是刚萌芽,但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心却很坚定。

    关心他,爱护他,体贴他,让他无后顾之忧。

    她声音轻,却很真挚,纪明铮笑笑坐起,“伤早就好了,无事。”

    他看了眼天色,询问妻子,“我们唤人进来伺候?”

    成亲后头一天,确实不好晚去请安,他是无所谓的,对妻子影响不好。

    霍芷潼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赶紧点头应了。

    一声令下,候在新房外的下仆鱼贯而入,捧了铜盆巾子等物,各自伺候主子。

    新婚夫妻穿着要喜庆,纪明铮穿了身暗红色图案花纹扎袖锦袍,霍芷潼则穿一身百蝶穿花大红八幅湘群,挽了高髻,配了赤金嵌红宝头面。

    妇人梳妆总要耽搁一些时候,她转出屏风时,见纪明铮靠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撇着茶叶沫子等着。

    他见了她,放下茶盏,缓步行来。

    霍芷潼忙迎上去,夫妻携手出了门。

    她听他道:“我父母已不在,家里长辈只有祖母,祖母年纪大不好太早惊动,你日后若请安,辰初过去即可。”

    纪明铮话里听不出对何太夫人的喜恶,不过体贴妻子却可以肯定的,他声音和缓,听得霍芷潼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她微微侧头,余光仰望他的侧面,只见晨光中他眉眼刚毅,却明显放松,透出温和。

    “嗯,我知道了。”

    霍芷潼想,或许,这确确实实是使京城闺秀们垂涎的一门亲事。

    “我们还有一个二叔,已经分家出府了,你不必多加理会。”

    本来这些间隙,成亲第二天说不大好看,但没办法,给何太夫人请安过后,紧接着就是会亲。

    因为纪皇后临江侯兄妹作孽,纪氏除了靖国公府一支,已经七零八落了,还能来会亲的也就小猫两三只,这种情况下,亲近如纪宗贤一家子的,就尤为显眼。

    两房早撕破脸皮,纪明铮在谁也不敢造次,他就怕男女分开后,二婶曹氏会出幺蛾子。

    二房不是承爵子嗣,分家得到的财产比例当然低,纪明铮厌恶这群人,手一点不松,二房可以说是灰溜溜被扫地出门的。

    分家所获,若一般富贵人家或许能过得不错,但纪宗贤一家由奢入俭难,虽有心节俭,但银子还哗哗的出去了。

    支应渐渐难了,怎么办?

    干脆破罐子破摔,上门哭穷打秋风去。

    光脚不怕穿鞋的,大周以孝治天下,亲二叔登门,何太夫人也还在,纪明铮总不好连大门也不让人进。

    能干的大侄子手段硬,二房不敢打主意,他们的目标是何太夫人,老太太私房厚厚的,一次抠一点,也很不错。

    纪明铮不搭理对方,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根本就没惦记着祖母这点子私房钱。

    他一边缓行,一边简单而含蓄地提醒妻子,以免曹氏那破落户,趁着新妇脸皮薄,让她不好下台。

    或者打蛇随棍上,钻空子提什么要求。

    霍芷潼认真听了,她成亲前知道这二房,但看来对方的难缠程度还要提升一个台阶。

    不过也没关系,她只在意夫君的态度,至于闲杂人等,高兴就听听,不高兴就罢。

    二人出了院子登上骡车,往后堂而去。

    何太夫人还没有老糊涂,她即便想使些太婆婆的威风,也不会在大孙子面前,和蔼将新人叫起,给了厚厚的见面礼。

    她挽着孙媳妇的手,笑吟吟好得就像亲孙女一般。

    纪明铮也微笑不改,不过对比于方才,他此刻的笑容微微有些区别,全程薄唇弧度不见变化,

    少了几分真切。

    霍芷潼心里有了底,对这太婆婆的分寸也出来了。

    表面十分和气的一家三口,笑语晏晏一番,接着就是会亲。

    没什么好会的,纪家宗族能来的人数果然不多,稀稀疏疏的,盏茶功夫就把人认完了。

    后面男女分开,曹氏果然想欺瞒新妇。

    先是何太夫人蹙眉看向儿媳妇,十分不悦,“今儿是大好日子,你穿的是什么?难道一件新衣裳都没有?”

    曹氏穿了一件七成新的春装,显然是去年穿过的,她正想着如何哭穷,瞌睡来了枕头,她忙作势抹了把眼泪,“母亲你是不知道啊!”

    “家计艰难,老爷不擅打理家业,开年后是每况愈下,钦哥儿还要念书考功名,耗费颇多,如今我是新衣裳也不敢裁一件。”

    钦哥儿,就是那个差点成了靖北侯世子的纪明钦,纪宗贤夫妻长子。他习武不行,大伯在世时,规划的道路就是科举出仕。

    他刚考上秀才,父亲就走了大运成了靖北侯,下面科举就不用继续考了,毕竟有条不成文规矩,勋贵承爵子嗣是不与仕子抢夺那少得可怜的金榜名额的。

    天意弄人,他世子没当上,还被分家赶出门,只得赶紧把书本重新捡起,努力考个功名,好止一止二房的颓势。

    丢下四五年的书本,好不好捡不知道,不过他确实纪宗贤从何太夫人手里抠私房的一大利器。

    历来父母,大部分爱均贫富,一方如日中天,另一边捉襟见底,即使后者确实不争气,气消后看着心里也不得劲。

    换了何太夫人,或许要再添上一样,纪明铮能干,主意也大,她现今虽舒心,但却完全没有丝毫做主之感。

    相反,从前或现在,都已不同形式依靠着她的二房,就显得可爱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对于眼下得到的,她总是不满意。

    更何况,对于何太夫人来说,她虽更疼爱长孙,但纪明钦她也很在意的。

    一次抠私房成功后,纪明铮态度并未见变化,于是就有了下一次,慢慢的,这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也喂大了二房的胃口。

    现在曹氏哭穷,还提起了纪明钦,出于某种微妙心理,何太夫人只横眉骂了一句,“分家时这许多钱财,怎可能连钦哥儿科举银子都短?”

    就没再吭声了。

    曹氏半年不见,憔悴很多看着老了七八岁,此刻她抽出一条半旧丝帕,捂着半张脸,似因喜事强忍着不落泪,上前两步凑到霍芷潼跟前,可怜兮兮地道:“大侄媳妇,你二叔二婶无用,常要你祖母贴补,你祖母一把年纪的,我……”

    “日后二婶怕是得老着脸皮,要大侄媳妇帮衬一些,以免无用父母连累了你钦兄弟。”

    还别说,人都是逼出来的,曹氏在这半年里,演技愣是见长,含悲忍泪的模样十分真切,相当能唬人。

    若霍芷潼是一般刚进京不久的新媳妇,不知夫家底细,脸皮还薄,跟夫君还不熟悉沟通也少,这中招的可能性挺大的。

    今日答应曹氏一句,你不用银钱打发她几回,是甩不掉的,毕竟她没脸没皮,还有一个何太夫人看着,总不能做得太难看。

    太婆婆可以是是新媳妇的另一个顶头上司了。

    权衡后给出几笔银钱,对偌大的靖国公府而言九牛一毛,新媳妇也不好家丑外扬,只得忍了这口恶气。

    癞蛤蟆上脚面,它不咬人但恶心得够呛,说不得,还让纪明铮心中膈应,顺带疏远新婚妻子。

    这坑挖得不大,却挺容易掉进去的。

    曹氏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能捞一回是一回,毕竟纪明铮态度大家看在眼里,等何太夫人两腿一蹬,二房恐怕连国公府的门也摸不进去。

    可惜她终究失望了。

    霍芷潼并非一般新媳妇,她出门子前,赵氏努力打听纪家细况,已经大体知道不少。

    今天早上,纪明铮还细细讲述了一番,对而老太太跟二房,需要用什么态度,她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