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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宗珏扶额长叹:“好歹我当年也是帮你说服了伊邪那美大人退位隐居的,你就不能对我友好一点吗?”

    “对你这种玩忽职守之人……”鬼灯冷着脸道,“我只想把你丢进高温赤铜水里用高压锅煮。”

    “还真是严苛呢。”宗珏抱怨道,不过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又揉了揉狐之助柔软的皮毛,“既然鬼灯都这么对我撒娇了,就久违地努力一下好了。”

    “并没有撒娇。”鬼灯如此反驳了一句,在宗珏开口前果断脱离了狐之助的身体。

    再留下去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狐之助僵直了几秒之后就又恢复了活力,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依旧非常快速地接受了宗珏“时之政府已经解决了问题”的说法,欢欢喜喜地想要跟审神者多亲昵一会。

    也许是因为多少算是跟宗珏沾亲带故的原因,它对宗珏身上的气息又敬畏又亲近,非常想要把肚子露出来让审神者揉揉。

    “大将——”药研藤四郎敲门而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了。”宗珏说道,“方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宗珏,你的新任审神者。”

    “药研藤四郎,奉时之政府调令前来。”药研藤四郎努力挺直背脊,沉声道,“风雅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战场的话请放心交给我。”

    “那么以后就好好相处吧。”宗珏伸手揉了揉短刀的头发,露出一个笑容,“药研。”

    名字即为最短的咒,药研藤四郎清晰地感受到某种肉眼无法察觉的联系建立在他和宗珏之间,他隐约而模糊地碰触到了宗珏的力量,博大的,浩瀚的,明明温柔但却又带着几分让他不寒而栗冰冷的力量,化为无形的桥梁,连接在了他们之间。

    审神者的笑容有点冷淡,不过药研藤四郎接收到了其中传递出的善意。

    他的心突然就安稳了起来,看来在这座本丸里也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辛苦。

    吃完饭,宗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觉得在工作之前还是得去一趟万屋。

    各种资源时之政府给得不少没错,但是本丸里依旧缺少很多日常用品,这些都是要去万屋进行购买的,更不要提歌仙兼定初来乍到连换洗衣服都没有,药研藤四郎的行李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急待补充。

    对于出阵什么的他并不是多么着急,一来他更倾向于稳扎稳打地和已经入手的刀剑男士们好好培养感情,二来他很清楚,自己的主要战场并非寻常审神者出阵的时间线上,而是更加广阔,相对也更加危险的空间线。

    寻找新型时间溯行军出现的原因并消除,并且彻底斩杀蔓延到各个空间之中的时间溯行军——事实上本来真的打算在本丸咸鱼养老的宗珏幽幽叹了口气,在购物清单里加上了一打御守.极。

    一打可能不够,真的跑到那些极端危险的空间线去估计御守基本等同于消耗品,一把刀带个一打差不多。

    万屋建立在一个由时之政府开辟出的次空间内,与其说是一家店,不如说是一个大型集市,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型贸易城镇,假如不去注意店铺内贩卖的物品,以及那些突然出现或者突然消失的审神者和刀剑们,那么这里与现世之中的繁华商业街也没什么区别。

    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都是很普通很常见的刀剑男士,宗珏也并非会引起围观的类型——严格来说并非他外貌不出众,而是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场以及过于具有攻击性的眉眼很容易叫人知难而退,甚至一眼就会认为他是个苛刻冷酷难以接近的男人。

    完全无视了对隐隐约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宗珏神情自若地拿出购物清单分派了任务,食材和调味料等厨房需要的东西由歌仙兼定去买,药研藤四郎则和他一起去购置其他生活用品。

    男人对于逛街往往都是没什么热情的,尤其是像宗珏这种毫无情趣可言的男人,他只会根据万屋的店铺分布和自己的购物清单安排好行程,然后一家一家干脆利落地订货付钱,大件物品留下空间坐标让店家送货上门,没有任何四处逛逛或者玩乐的意向,药研藤四郎跟在宗珏身边,他并不是一振很有童趣或者好奇心的短刀,一直都是以大人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对物欲的要求也并不强烈,因此周围色彩斑斓的各种店铺完全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只是一板一眼执行着自己作为审神者助手以及护卫的职责,一定程度上就像是一只认真努力亦步亦趋跟着主人的小奶狗。

    宗珏因为自己这奇妙的联想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正巧看到一振小短刀正缠着审神者撒娇想要买糖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叫做包丁藤四郎的短刀,是药研藤四郎的弟弟。

    弟弟喜欢的话哥哥应该也差不多吧。

    宗珏的眼神不自觉往糖果店那边飘了飘,打算等买完要买的东西之后来购置一点糖果。

    第四章

    宗珏列的购物清单很长,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东西让人看得眼晕,不过好好规划的话,完全可以在上午就完成采购任务。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只花了短短两个小时就买完了购物清单上的东西——都是些生活必须的日常用品,在万屋的百货超市里就能买齐大部分。

    留下本丸的空间坐标让店家送货上门,宗珏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药研藤四郎,察觉到他的视线,药研藤四郎立刻问道:“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大将?”

    他实在是一振又认真又可靠的小短刀,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宗珏自认为是个赏罚分明的审神者,对于跟着自己忙碌了一上午的短刀,他理应是要有些奖励的。

    于是宗珏掏出一小袋小判放在药研藤四郎的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随便买些喜欢的东西,我去看看歌仙那边的情况。”

    小判袋子鼓鼓囊囊,落在手里沉甸甸的,药研藤四郎下意识就想要推拒,一来时之政府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一笔日常开销的钱,他也不是多么喜欢购物的性格,所以手头并不缺钱,二来他确实不太愿意接受才认识了没几个小时的审神者给他的馈赠。

    也许在之前那个本丸留下的伤痕依旧在心上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地面对被冠以审神者之名的任何人。

    “这是给药研的奖励。”宗珏揉了揉药研藤四郎的头发温声道,“药研陪我逛了一上午很辛苦,我很感谢你。”

    在大街上被自家大将像哄孩子一样夸奖,还被揉头发,药研藤四郎捏着小判袋子犹豫几秒,抿抿唇果断道:“非常感谢,我会妥善使用的。”

    “乖孩子。”宗珏夸奖了药研藤四郎一句,又跟他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在这里见面,然后才转身往贩卖食材的地方走去。

    当然,他没忘记在路上多拐个弯,绕路去了那家装修五彩斑斓隔着好远就能闻到甜香气的糖果店。

    “欢迎光临!”穿着可爱玩偶服的营业员小姐迎了上来,“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糖果店的主要客户群体是女性审神者和可爱的小短刀们,不过像是宗珏这样的男性审神者也不算少,但是他们大多和宗珏一样,只看脸就知道肯定不是买糖回去自己吃,十有八九是带回去分给本丸里的刀剑们的。

    宗珏环视了一圈店内,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色彩艳丽造型各异的袋子里承装着一个个甜滋滋的美丽梦境,隔着袋子那种诱人的,近乎于幸福的气息依旧在空气之中弥漫,水果的酸甜,牛奶的醇香,巧克力的丝滑,一起交织在空气中,引得人移不开步子。

    每一种看起来都非常好吃的样子。

    宗珏有些决定不了。

    “这里是试吃台,客人可以随意品尝。”见宗珏犹豫,营业员把他带到了试吃台,热情地介绍道,“这种柑橘糖在五虎退之中卖得最好,还有这种草莓软糖,乱藤四郎们都很喜欢带一包,这里还有我们新出的柿子饴,在小夜左文字那里评价非常高呢!”

    试吃台上放了好几排小玻璃碗,每一个玻璃碗里都是切分成碎块的糖,营业员如数家珍地一一说着每一种短刀喜欢哪种糖果,时不时拿一些让宗珏试吃一下。

    宗珏听了一圈,确定自己并没有在营业员嘴里听到药研藤四郎的名字,开口问道:“那药研藤四郎呢?”

    众所周知,药研藤四郎虽然有着和兄弟们一样稚嫩的孩童外貌,却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成熟稳重得叫很多大人都要自惭形秽,而这样子一振短刀,可不会是糖果店的常客。

    营业员神色不变,想了几秒笑着回答道:“药研藤四郎的话,我推荐这几款。”她快速翻找出几款口味清淡的薄荷糖和抹茶糖,又拿出几款不同浓度的黑巧克力,“这几款都不太甜,听客人说她们本丸的药研藤四郎还挺喜欢的。”

    “那就这几款,全都包起来。”宗珏看也不看价格就直接包圆了营业员拿出来的所有糖果,摸出钱包问道:“能刷卡吗?”

    “没问题。”营业员笑得更加灿烂,要知道她们店的糖果价格可不是多么的亲民,寻常也就是一两袋一两袋这样子卖,一下子能卖出去这么多,相应的她这个月可就能拿到不少的奖金。

    对于大客户她自然是更加殷勤了几分,特意挑了花纹素雅的风吕敷把糖果包好,还送上了店里的打折卡和外送单。

    “欢迎下次光临。”心里计算着自己这次能拿多少奖金,营业员笑眯眯地躬身送宗珏出了店门。

    买好了糖果,宗珏也不准备再多逛,径直去了贩卖食材的区域去找歌仙兼定,根据刚刚他不断收到的消费通知来看,歌仙兼定应该把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跟他会和之后就可以去百货超市那边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等药研藤四郎过来。

    想到自己的初始刀,宗珏脚步在食材区外顿了顿,自觉不应因为药研藤四郎稚嫩可爱的孩童外貌而厚此薄彼,于是他又回去绕路去了一家文具店,给歌仙兼定精心挑选了一套笔墨作为奖励。

    这么绕了两次路,等他再次走到食材区的时候歌仙兼定已经在外面站着等待了——说实话,食材区真的还是挺壮观的,放眼望去几乎清一色都是那振叫做烛台切光忠的太刀,间杂着几振歌仙兼定和其他的刀剑男士,淹没在烛台切光忠的黑色西装里毫无存在感。

    “主殿。”宗珏自家的歌仙兼定主动迎了上来,他手里拎着今天晚餐的食材,“今天的鱼不是很新鲜所以我挑了些虾子代替,还有萝卜的品质很好就多买了些,剩下的食材大概明天上午能到,这里是支出明细。”

    他说着把一长条的支出明细夹着宗珏给他的卡递了过去,宗珏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把那张卡递回给他,“剩下的拿去当零花钱好了。”

    药研藤四郎一张,歌仙兼定一张,宗珏在心里算算自己还剩下的卡,嗯,还够用。

    采购完已经到了中午,因此他们和药研藤四郎汇合后也就在万屋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解决午餐。

    药研藤四郎拎着糖果盒子,耳根红红地坐在位置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收到了审神者的礼物而感到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一路上沐浴着其他本丸里的短刀们“原来药研藤四郎也会吃糖”的惊异眼神而羞恼,亦或者是二者都有。

    歌仙兼定倒是很开心地收下了审神者送给他的笔墨,准备今晚就好好写点什么纪念一下。

    餐厅的味道中规中矩,说不上多好,透着一股重复无数遍后机械式烹调的味道,也就是所谓“餐厅的味道”,每个人的餐点吃起来都大同小异,毫无新鲜感。

    但也不至于难以入口。

    他们正安静地吃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餐盘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声音响起:“你是怎么端盘子的!没长眼睛吗?!”

    条件反射一样,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药研藤四郎绷紧了身上的肌肉,紧紧握住手中的勺子,差点要当场跳起来。

    但也只是差点,他仍然坐在位置上,只是握着勺子的手用力到指节青白,僵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静,没事的。”宗珏淡淡道,侧头眯眼看着身后。

    那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显得多么可怕,如果跟他自己比甚至可以说是颇为温柔可亲的女人,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温柔,反倒充满了尖酸刻薄的味道。

    不慎摔了餐盘的服务员连连鞠躬道歉,却只让那个女人骂得更加难听,涂着香槟色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怼到服务员脸上,她的穿着清洁人员的衣服,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感觉,就像是那些失了财富却仍然要强撑着场面的贵族,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悲。

    宗珏记得这张脸——他昨晚熬夜翻阅了关于分配到自己手中的这一振药研藤四郎的所有报告,这张脸属于短刀的前任审神者,那个因为肆意妄为引起刀剑大量暗堕本丸被彻底清剿,最后却因为家族势力而只是失去了审神者身份和判处劳动服务的女人。

    看样子她的家族也算是彻底放弃她了,不然药研藤四郎不会到自己手里。

    女人骂骂咧咧了半天,怒气冲冲地拎着自己的包往外走,她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地看着自己,嘲笑着她的狼狈,嘲笑着她的不堪。

    她忍不住一一怒视回去,视线中骤然跳入了一个熟悉得让她铭心刻骨的身影。

    “药研藤四郎!”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振短刀的名字,忽地露出一个娇艳的笑,对宗珏柔声道,“您可千万要小心呢,药研藤四郎啊,可是把会噬主的刀。”

    若不是她本丸里那振药研藤四郎偷偷向时之政府举报还愿意出庭作证,她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是付丧神罢了!

    区区付丧神!

    她的眼神如同淬毒的箭,恨不得把眼前这振药研藤四郎斩杀当场,她知道这不一定是她本丸的那振药研藤四郎,毕竟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迁怒,恶毒地想要让眼前的短刀,乃至于所有的药研藤四郎被审神者所厌弃。

    药研藤四郎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的手已经搭在了本体刀柄之上,刀鞘间一缕寒芒若隐若现。

    “这就不劳费心了。”宗珏伸手把屏住呼吸目眦欲裂的短刀揽进怀里环住,抬眼看着那个女人,“阁下倒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惹怒神明,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哪怕只是付丧神,那也是高天原正正经经注册过的神明,分神降世奉人类为主已经是屈尊纡贵,要是人类仗着身份做出什么冒犯行为,死后连审判都不需要就会直接坠入阿鼻地狱,刑期三千年起跳,上不封顶。

    作为亲手把这条写进黄泉律法之中的人,宗珏难得好心道:“还望你好好享受自己活着的日子。”

    毕竟死后,可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第五章

    审神者的怀抱是淡淡的薄荷香气,那种清爽而又干净的味道透过衣料拥了药研藤四郎满怀,遮掩了一切恶意,短刀微微战栗着,不可抑制地想要把自己缩进这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

    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奶狗,条件反射地想要钻进妈妈的肚子下面,夹着短短的小尾巴,可怜巴巴地呜呜叫着。

    当然,以上都只是宗珏的无聊联想,药研藤四郎从来都是一振坚强又冷静的短刀,哪怕是面对着曾经带给过他伤害的前任审神者,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他仍然能够快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他并不害怕这个女人,他想,如果他害怕的话,就不会有胆量向时之政府举报她,不会有胆量坐在证人席上,沐浴着那个女人怨毒的眼神还能冷静地一五一十说出她曾经做下的恶事。

    但是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梗着让他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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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害怕,但是他的心灵他的身体依旧牢牢记着那些曾经加诸于其上的伤害,那些让他恨不得让他当场死去,让他几乎想要直接碎裂在战场之上的痛苦与绝望,并不是已经愈合了,只是被他的冷静与理性克制在了最深处。

    在看到那个女人出现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皮肤之下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悲鸣着仿佛被生生撕下一层皮,下面伤痕累累,血流成河。

    提醒着他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已经陈腐的过往,仍然散发着新鲜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很多时候很多伤害,并不是只靠着坚强,或者只靠着理性,就能够完全挺过去的。

    他的审神者温柔地包容了他这不合时宜的胆怯,把他摁在怀里牢牢环住,他听着审神者语调清冷地让歌仙兼定把那个女人“送”出去,这个人在保护着自己,药研藤四郎清醒地认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