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离开的时候顾泽昭已经去上班，两人在头天晚上已经尽可能缠绵，好提前储存暂时分开，只能用电话短信聊天工具联系的恋爱能量。招财一改以往的不太关心，见沈煜为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它便巴巴地跟在后头，疑惑地小声嘀咕般地喵喵叫，沈煜为不得已停下来把它拢在怀里安慰好几回，一边又在心里想分开几个月这傻猫会不会忘记我，一边又因为要离开它而难免生出些难受的情绪。一人一猫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直到等不及的赵宇直接上楼来，一把将沈煜为拖走了。

    沈煜为盘腿坐在飘窗的坐垫上，一边在脑海里回味顾泽昭对他的叮嘱，以及招财毛茸茸又顺滑的触感，顺便看剧本时，门却被突兀地敲响了。沈煜为有些惊讶，今晚按道理不会有人来打扰才对。他放下剧本，走过去凑到猫眼上看，这一看却令他颇为讶异——此时站在门外的人，正是这两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毕赫。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而来，沈煜为仍旧是打开了门，让对方走进来。

    “你好啊，我还是毕赫。”毕赫笑道。前两天才洒了点春雪，正是春寒料峭之时，毕赫却已经穿起了大衣。

    “你好。”回应这个总没错。

    毕赫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以前拍的那些mv不算，这其实这是我第一回 演戏。”

    沈煜为：“哦……”

    “所以开拍之后就需要你多帮忙了。”毕赫道，“毕竟我感觉自己并不怎么会演。”

    沈煜为看着他，勉强忍住没有问“那你为什么不只投资，还要来演戏”这句话，而是道：“我也是个新手，咱俩一起学习吧。”

    毕赫笑了：“我猜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不只投资，找人来演对不对？”

    沈煜为顿了顿，没有否认。

    “因为我也想尝尝上大银幕的感觉。”毕赫挠着后脑勺，“而且，很多事情，总是要试试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的嘛。”

    沈煜为对他后面那句话深有感触，便道：“我刚好正在看剧本，要不我们一起看看？”

    这正合毕赫之意，他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坐到飘窗上，沈煜为盘起腿，专注地低头看剧本。毕赫看着他，他们所住的房间在酒店高层，沈煜为背后的窗没有拉窗帘，一片夜色展开，弦月弯弯嵌在高处，毕赫有些出神。

    沈煜为道：“我们对一下台词？”他讲完，半天不见对面的人有回应，便抬起头，却见毕赫正愣愣地看着窗外。

    “怎么了？”沈煜为问道。

    毕赫回过神，冲他笑笑，道：“其实我在想，男主的这个朋友，对男主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沈煜为一愣：“有这个苗头吗？”

    “你看啊，他被主角伤害，几年之后主角请求他的帮助，他二话不说就帮忙了，还请假，提前回家想要看看主角怎么回事。”

    “大概因为他是个好人吧。”

    “唔，那你看这呢？主角发现尸体报警后，告诉了他，他立刻便赶过来，这担心不是假的啊。”

    “但如果是你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过去吧？”

    毕赫琢磨了下，道：“也是。那——你看这里，陪着去警局，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觉得他俩之间估计是有点事的，只是编剧没有写。”

    沈煜为盯着毕赫，没有讲话。

    “怎，怎么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问题——”沈煜为道，“其实你是把男主角代入到你认识的人里去了吧？”

    毕赫脸色一僵，随即无奈笑道：“这么明显吗？”

    沈煜为点点头。

    毕赫道：“是这样……不过这样应该不会影响到拍摄吧？”

    “如果你分得清我和他，就不会有什么事。”沈煜为道，他想了想，还是径直先讲了：“我已经不是单身了，所以这方面的意外我会帮助你尽量避免的。”

    毕赫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地麻烦你咯！”

    沈煜为正色道：“这可不是免费的。”

    毕赫：“……什么？”

    沈煜为从飘窗上跳下来，走到被他扔在床头柜上的书，翻开来，拿出夹在里面的东西，走回来递给毕赫：“作为报酬——请签名。”

    毕赫低头一看，沈煜为递过来的东西赫然是他的一张照片。

    “咦……你，你是我的粉丝吗？”毕赫愣愣道。与此同时，他的鼻尖、耳廓、脸颊和脖子都渐渐开始泛起不同程度的红晕。

    沈煜为看着对方越来越红的脸，随意摆了摆手，笑道：“是我朋友啦。我自己不怎么听歌的。”这还是林唯柏特地快递给他的照片，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找毕赫给签个名。

    不过，毕赫这人有现在火爆的人气，可发现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粉丝后还会脸红，真是件稀奇事啊。不知道以后林唯柏如果有机会来探班，被粉丝突然抓住的毕赫，会露出什么好玩的表情来。

    第91章 新春 （9）

    每次演戏对于沈煜为来讲都是新的挑战。

    导演是个中年人，喜欢喝茶，脸上大部分时间都笑呵呵的，但讲戏的时候很严肃。沈煜为站在他片中所开的那辆小破车边上，导演指着躺在地上装尸体的那个人道：“你先在这，在车里，本来在走神，猛地一看到尸体，赶紧刹车。”

    沈煜为点头。由于剧本写得相当简洁，在镜头前的走位，还有很多具体动作乃至神情，都需要导演和演员共同讨论。

    “起初我误以为这是我干的。”沈煜为接道，“但是看了眼距离，发现不对。”他说着，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先撑着身体直楞着脖子往前边瞧，然后坐好，“在原地发了会愣，纠结到底是下去看看情况，还是直接开车绕过去。”

    导演点头：“最后你认为还是得下去看看。”沈煜为先是左右看看，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才下了车，慢慢往那边移动。

    “大不了是一顿碰瓷。”沈煜为喃喃说着台词，“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碰谁呢！”

    他一步一顿地挪过去，站在那具尸体前顿住片刻，左右看了看，又小跑到路边，捡起一根树枝，走回去，蹲下来，用树枝戳了戳那个人。

    尸体自然是不会动的。

    导演走过来，道：“这样演可以。”他指了指“尸体”的脖颈和胸口，“接下来会想要确认，就会听他的心跳。”

    沈煜为想了想，道：“导演，我觉得像他这样的，应该不会大剌剌将自己的脸贴到别人的胸口上，哪怕是在确认对方的死活。”

    导演道：“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沈煜为道：“探鼻息和摸脖子吧。”

    导演想了想，道：“先按你讲的来演一次。”

    接着导演退出场内，坐在场边的设备后面，沈煜为则将树枝放回原处，回到车内，将车倒出一段距离。

    沈煜为将他和导演的两种方法都演了一遍，最后导演拍板用沈煜为的那一种。

    “你比我想的要好得多。”导演拍了下沈煜为的肩膀，“好好加油。”最开始导演听制片讲终于找到的男一号，却是在路边偶然捡到的，一问名字还没听过，找了对方演的东西——只有一点点——来看，发现也就那样，并没有看到太多闪光点。虽然满腹牢骚，但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再等，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没想到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会给他带来别样的惊喜。

    “谢谢导演，我会的。”沈煜为笑道。

    开拍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的这个剧组，不论是人还是气氛，都非常好，深刻贯彻了严肃紧张又团结活泼的精神氛围，沈煜为和毕赫相处久了，亦发现对方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休息的时候偶尔喜欢唱歌，当然唱的不是他自己的歌，都是些美声歌曲，沈煜为对于这类总是比较头疼，并不太清楚歌词，但偶尔也能跟着哼哼几个颇为耳熟的音节。

    毕赫的演技谈不上好，可胜在听话，导演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沈煜为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一定要自己参演，但是看对方演独角戏时的状况，还挺逗乐的。

    对于沈煜为来说，今天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之前胡薇、庞斌案终于开庭审理，沈煜为特地跟剧组提早请了假，去旁听了庭审过程。

    胡薇如今镣铐加身，早已失却往日风采，沈煜为看着她现在形销骨立的模样，却并不觉得开心。不管这些恶人被如何惩罚，他的父母，他所失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煜为今天戏份不少，都没有时间去关注最后的审判结果，直到晚上的戏份拍摄结束后，他刚回到酒店，泡进浴缸里，还没来得及去网上搜索，就接到了顾泽昭打来的电话。

    “你知道结果了吗？”顾泽昭问道。

    “没有。”

    “刚结束拍摄？”

    “嗯，你下班了？”

    “是啊。”顾泽昭顿了顿，沈煜为听见背景里猫咪的叫声，有些分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泽昭便又开口了，“具体罪名挺长的，他们犯的罪太多，有些还是之后警方接手后调查出来的。”

    “——什么？”

    “人口买卖、非法器官交易、谋杀、集资诈骗、胁迫，非法组织等等等等，很多。”顾泽昭道，“胡薇判了无期，庞斌是死刑立即执行，两个人都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那——”

    “胡辰启被判了三年。”顾泽昭道，“但是即便他出来，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沈煜为踢了踢水，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那个——庞斌安插在警局的眼线呢？”

    “都被揪出来了，放心，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好过的。”顾泽昭道。

    沈煜为轻轻应了一声。这便是最终结果了，他对于这些人的下场并不感到有多开心，此时的感觉极为复杂，他揉了揉眼睛，它们仍然如常，并没有任何泪水。

    “谢谢你。”沈煜为低声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你，我自己肯定无法这么快便完成，还能看到结果。”

    “这里面也有很多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顾泽昭柔声道。

    沈煜为轻轻叹一口气，微微的笑了。

    “等你杀青回家的那天，我们就可以把新的小家伙接回家了。”顾泽昭道。

    “欸？这么快就订好了吗？”沈煜为有些惊讶。

    “没错，刚好安泽宁他哥哥有熟人，我就干脆借了东风。”顾泽昭道，“最近拍戏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沈煜为道，“我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就好。”

    沈煜为想了想，问道：“你认为我应该去见一见胡薇吗？”

    “只在于你想不想。”顾泽昭答道，“见了她，你会觉得更开心一点吗？”

    沈煜为思索片刻：“不会。”说不定心情会变得更糟。

    “那就算了。”

    “我也觉得。”沈煜为应道，想象着电话那边顾泽昭严肃的神情，不由得笑了。

    第92章 惊蛰 （1）

    由于今天意外的下了雨，所以原本的拍摄计划被打乱，改成先拍摄室内部分。

    “有看到吗？”

    沈煜为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毕赫的声音，他正想对方在说什么，就看到毕赫此刻正站在窗前的背影。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透露出一股子“期待”的感觉，沈煜为跟旁边的女孩打招呼，问毕赫到底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等人。”女孩小声道，“但是……”

    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打算来。沈煜为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他走过去，轻轻拍一下毕赫的后背，道：“台词都记好了？”

    “唔。”毕赫猛地回身，见身后只有沈煜为，霎时变得恹恹的，继续趴回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