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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恶人谷虽是一处去处,可终非良善之地。里面确实有许多像他一样走投无路不得不栖身之中的可悲之人。但是里面也同样不乏真正的恶人。

    那样地方,不应该是小妹这般单纯的孩子去的地方。

    “陶大叔!”

    毛毛在云朵走后没多久拎着篮子出门了,他沿着林间小路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草垛上的陶寒亭和站在一边的楚小妹,于是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毛毛小兄弟。”

    “毛毛。”

    “太好了,陶大叔你已经能站起来了吗!”毛毛将肉包子递给楚小妹和陶寒亭,高兴的看着恢复的不错的陶寒亭。

    “这还要多谢你送来的药,毛毛小兄弟。”

    陶寒亭深知如果没有毛毛的帮助,他的伤势绝对不会这么快痊愈:“日后毛毛小兄弟如果有什么需要用上陶某的地方,陶某定不会推辞。”

    毛毛挠了挠头笑了起来:“没关系啦,不用这样。陶大叔你是个好人。只要你和楚姐姐都能平安无事就可以了。”

    “明天我就会带着小妹离开风雨镇。”

    陶寒亭没有过多赘述,只是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同样没忘了,只要他在这里一天,一旦他被发现,就会有连累毛毛的危险,甚至于毛毛的家人。

    “诶?陶大叔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毛毛知道陶寒亭迟早是要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已经想好了去处。”他的伤势虽未痊愈,但是带楚小妹离开这里却应该不成问题,再者再继续就在这里的危险性太大了,“只是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毛毛小兄弟。”

    *

    “师父!”

    “小云!你怎么进来了!”薛老大夫看到云朵立刻吹胡子瞪眼的看向江洵:“我不是让你闭门了吗!”

    薛定针在接手唐祈之后,很快就发现他身中剧毒。只是薛老大夫没想到的是那毒却如瘟疫一般会传染!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第一时间让江洵去关闭了医馆大门。

    “不是,小云姑娘她,哎呀,我拦不住她啊!”江洵冤枉的不行。

    云朵不顾江洵阻拦一路跑到内堂,惊讶的发现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唐敏一起护送她回来的唐门小哥。和唐敏不同,那人沉默寡言的很,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直到回到洛阳云朵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云……五……”

    在银针之术的封脉之下,唐祈勉强拉回了一点意识,脑子却浑浑噩噩的,再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朵拉开唐祈的衣领,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一个发黑的伤口,黑蓝色的毒纹宛若蛛网一般蔓延了唐祈的全身。

    “这是鬼蛛的毒?!”

    怎么可能!奶奶不是说鬼蛛已经灭绝了吗!云朵看着那和记忆中她听奶奶描述如出一辙的印痕,瞳孔微微一缩。

    以前学习驭蛊的时候,云朵的奶奶告诉过她,天蛛一脉源自于曾经在蛊术流派中横行一时的鬼蛛一脉。

    只不过后来鬼蛛一脉因为培养方式太过残忍,无法被大部分人接受便渐渐消失了,天蛛则取代了鬼蛛的地位,成了五毒之一的霸主。

    “小云你……”薛定针浸淫医术大半生才勉强认出眼前人中的毒恐怕并非是一般的毒,而是苗疆特有的蛊毒之术,云朵竟然能一口叫出这蛊毒的名字!她究竟是什么人……

    注意到薛老大夫和江洵皮肤上的红肿,云朵微微一怔,鬼蛛的毒会融入被咬之人的血液之中,使被咬之人的血液也变成剧毒,不及时服下解药,薛老先生和江洵也会有危险。

    云朵同样知道今天之后,自己的身份绝对是瞒不下去的了。干脆抬手解下面纱跪了下来:“对不起,师父。云朵曾经学习过巫蛊之术,可云朵发誓,绝对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位无辜之人的性命!”

    少女相较汉人女子深邃的五官让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傻孩子。”

    薛定针手落在云朵头上拍了拍,他年近七十,一生无儿无女。老来才收了云朵这么一个天赋上佳,称心如意的关门弟子,自是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来看,又怎会因为她是苗人的身份嫌弃她。

    “阿洵,你先和我出来吧。”

    待薛老大夫和江洵离开后,云朵赶紧检查起唐祈的情况。薛老先生定魂针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虽然他从未接触过鬼蛛之毒,却凭着一手银针之术强行封住唐祈身上毒素的蔓延。

    可鬼蛛的毒并非单纯的毒素,鬼蛛歹毒就歹毒在它会在被它咬过的人身体里产下蜘蛛卵,十二个时辰之后鬼蛛孵化,化为蛊虫进入被咬者的大脑,活生生将人变成受制于人,不死不生的怪物。

    云朵抚了一下手腕,大花立刻从云朵手上游了下来。

    “大花,稍微忍耐一下。”

    大花乖顺的游到桌案上的茶盏旁,云朵掐着它的腮帮子,让它从毒牙上的毒囊里吐出一滴毒液,又划破自己的手指滴落血液加以清水稀释,分成两杯。

    现在准备薛老大夫和江洵的解药已经来不及了,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法子。他们两人只是沾染了毒血中毒不深,以她的血稀释过大花的毒服下之后,再辅以普通的清心散即可。

    将两盏茶杯端给薛老大夫和江洵后,云朵紧紧的关上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了那颗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宝珠。她一直不知道这颗珠子究竟是什么,却也知道它近乎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

    这个人的毒几乎已经蔓延了全身,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没有人教过她,她却知晓着这颗珠子真正的使用方法,那种印象就像是刻在心底般的熟悉。

    白色的宝珠渐渐散发出柔和的水红色光芒,悬浮在唐祈的上方。就像冰雪遇到阳光般的消融,唐祈身上属于鬼蛛毒素的黑蓝色纹路开始消退。

    然而青年俊秀的脸色却不安定的开始扭曲了起来,血管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血管似活物般蠕动着。

    子蛊已经孵化了吗?云朵抿了抿唇,取下唐祈身上用来封穴的银针,让大花扶起赤裸着上半身的唐祈,然后将掌心贴在了男人的后心,以内力强行让唐祈将孵化了一半的鬼蛛卵吐了出来。

    “哇……”

    孵化了一半的蛊虫落入云朵事先准备好的铜盆之中,大花飞快的一口咬死了还试图挣扎的鬼蛛。

    云朵扶着昏迷过去的唐门小哥躺下,神色却没有办法轻松下来。鬼蛛蛊毒的出现就意味着一定有一只母蛛。

    是什么人带着它?出现在洛阳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对这个唐门弟子下手?是只有他遭了毒手亦或还有其他的受害者?这些云朵都不知道,可云朵知道的是,历史上每一次鬼蛛的出现,都是一场灾难。

    “师父。”

    在江洵出去租马车的功夫,云朵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薛老大夫。

    “傻孩子,你不是汉人又如何。你不曾违背师训又勤奋好学,我自然不会责怪于你。只是这蛊术歹毒,你可万万碰不得啊。”

    其实大概不止薛老大夫这么想,恐怕在大多数世人眼中巫蛊之术本就是邪物,且大多残忍。却忘了,蛊术最初被创造出来其实也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云朵知道单凭她的三言两语是绝对无法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的。

    无奈,云朵只能沉默。

    薛定针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小徒弟竟然会和苗疆邪恶的巫蛊之术扯上关系,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云朵日后还怎么在洛阳待下去?

    “你先回去罢,此事切莫与外人相道。”

    “师父!”云朵惊喜的看着薛定针。

    “先别高兴的太早,”薛老先生收起慈祥的面孔故意摆出一副严肃脸:“你必须答应我,这一生都不能用巫蛊之术害人,否则,你也不用再叫我师父了。”

    “嗯!”

    第16章

    江洵听了薛老大夫的吩咐去找马车,也没多想就去了。走的时候还有点恍恍惚惚。

    他一直以为云朵带着面纱是为了遮挡容貌上的缺陷,毕竟哪个姑娘不爱美。江洵还曾经替云朵惋惜过,小姑娘蒙着脸也遮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不过江洵万万没想到的是,云朵不但不丑还漂亮的很,面纱下脸有种让人耳目一亮的惊艳,比那洛阳城最有名的第一美人,醉莺楼头牌清倌柳絮姑娘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啊呸呸呸,他怎么能拿小云姑娘和一个青楼女子比呢!江洵赶紧摇摇头,这要是被薛老大夫知道了准免不了要被罚。

    虽然他比云朵还要大上一些,可云朵是薛老大夫唯一承认的关门弟子,比他入门的更早。他在薛老先生门下学习了一年多,才得了一个记名弟子的位置。

    不过尽管这样江洵已经很知足了,他家里穷,娘亲去世的早,一没没学问二没家财的,一家两口的温饱全靠身为猎户的父亲。

    后来父亲摔断了腿之后,他差点没饿死!全靠薛老先生免费施医布药,还同意了父亲的请求,收了他教他知识给他生计。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薛老先生年事已高,本就是辞官回家因着心善才开起了药馆,平日里看诊的银子除了药馆的日常开销,全部用来施医布粥,接济穷困的人家了。薛老先生无儿无女,唯一的弟子就是云朵。

    在江洵眼里,云朵就是少东家,虽然她不姓薛,但是凭着她那一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医术和天赋,这薛记医馆以后若要还能像今天这样悬壶济世,还是要由云朵来继承的。至于云朵是不是汉人,江洵倒没那么在乎。他知道云朵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就行了!

    麻溜的到驿站马市租了一辆马车,江洵坐在马车前跟着出来的时候,眼尖的看到一辆短途驿站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小的少年。

    那不是小云姑娘的弟弟毛毛吗?江洵以为他是来找云朵的,就想着喊住他顺路一起带他去医馆,却不料毛毛一转眼就跑向了相反的方向,在人群里三蹿两蹿就跑了没影,后者只好挠挠头让车夫驾着马车往薛记医馆的方向跑去。

    毛毛一路跑到陶寒亭说过的富顺客栈,踮起脚尖巴在柜台上喊了一声正在算账的掌柜,把陶寒亭交给他的木牌交给他:“掌柜的,我来取人字三号房客人留在这里的东西。”

    刘富顺拨算盘的指尖一顿,抬头看去,来的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娃娃,不由的皱了皱眉。老陶这些天一直没个音讯,他竟然还在洛阳城?

    富顺客栈是恶人谷在洛阳城中的情报中转站之一。洛阳是朝廷重地之一,神策军和天策府都有军营驻扎在附近,他们所有的活动只能隐秘的放在地下进行。通过客栈,酒楼,烟花之地,赌坊之流来搜集信息。

    嘶,这厮胆子也忒大了!刘福顺觉得有点牙疼,他要比陶寒亭入恶人谷早的多,当年白衣孟尝陶寒亭在的时候,刘福顺就已经被烟扔到洛阳开客栈当情报收集者了,所以对当年那些事也是知道一些。

    “六子,带他去人字三号房!”刘富顺喊过店小二,顺手写了一封无署名的信悄悄塞给六子。

    六子机灵的收下,先一步进入房间后趁毛毛不注意将信塞进了包袱,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把包袱交给毛毛:“嘿,找到了,在这儿呢!”

    毛毛不疑有他,拿着包袱走了。

    六子凑到掌柜的旁边问:“陶先生可说了要去什么地方接应吗?我立刻去准备人手!”

    “准备什么准备,擦你的桌子去!”刘福顺吹胡子瞪眉毛的训道:“成天就知道找事情,这个月月钱不想要了?”

    六子摸摸鼻子,想想也对,陶寒亭入谷时间虽短,可那一身武功可谓是日进千里。那一股子不要命,对自己狠的不能更狠的架势当时震慑了谷里不少人。

    只不过这人也怪,明明有的是资本却也不去争权夺利,守着一方静地没日没夜的精进武艺。

    六子不懂,刘福顺说,陶寒亭还有心愿未了,暂时不会回谷。

    老神在在的拨着算盘,赶着六子去打扫卫生。刘福顺活了半生,拥有过也失去过。在恶人谷这种地方,见多了这世上的是非善恶,也就看得透了。

    反正到最后陶寒亭会发现,这天下虽大,可真正能容得下“黑鸦”的,只有恶人谷。

    哎,他搁着瞎操心啥呢!刘福顺摇摇头,算账,算账!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听到六子的招呼声,刘福顺抬头,来人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头上还带着斗笠,包裹的密不透风。

    刘福顺咋舌,这天穿成这样不嫌热?

    “掌柜的,要一间上房。”那人开口,声音雌雄莫辩听着像个年轻人。

    “好……”

    “真不巧,今儿个客满,客人另寻别家客栈吧。”一个身着粉衣的女人款款走了下来。刘福顺皮子一绷,心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似乎看了粉衣女子一眼,而后转身走了出去。粉衣女子下了楼,刘福顺赶紧恭敬的跟在他身侧进了后院:“烟大人。”

    “嗯。”

    “不知那人有何不妥。”刘福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明白这位恶人谷的大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又为什么阻止刚刚那人入宿。

    烟撇了撇嘴,不想说只说是一时兴起。

    刘福顺不敢触他眉头,也不敢多问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