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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邀而至
    “婉婉,再过两日,哥哥就要成亲了。”甄悦趴在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惆怅地道。

    甄荐离开后第二日,刚巧婉婉收到了甄悦的邀请,鉴于她刚给柳青娘从甄荐那处赚了一大笔银子,柳青娘很轻易地放行了,只是嘱咐她可不要像上次那般晚才回来。

    “你哥哥总归会成亲,你也要嫁人的。少饮些酒罢,上次不知是谁醉了还非得说自个儿没醉。”婉婉端坐在一旁,看她东倒西歪的样子,想不通她反应怎么大,哥哥成亲,做妹妹的该是高兴才对,现在看来   却并非这样。

    “唉,婉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对我可好了,你是晓得他们都不喜欢我的,要不是我哥,我现在恐怕已经嫁给不知道哪个老头子做填房了。等有了新嫂子,我哥肯定不会再对我这么好了。”甄悦叹口气,又饮了一杯酒,她平日也没个说话的人,这些事情肯定不可能向身边服侍的人言,对着自己所谓的那些朋友,那些世家贵族的小姐们也不敢多说,万一传入赵荣嘉耳中恐怕要生出事端来,只有婉婉,小时候从未听过她说过别人家的事情,相信她现在也不是会说人是非的性格,再者,她如今的处境,与自己的圈子没有多少交集,那些世族小姐几乎不会跟她有所接触。

    “就算有了夫人,你还是他的妹妹,怎么会对你不好,况且你现在也不同于小时候了,堂堂太尉家的大小姐,怎会有人敢冷落你,你父亲母亲想必为了身份考虑也定会选门第相当的人家为你相看。”婉婉劝道,“再者新妇进门对待婆家人定会客客气气,不可能太亲近但也不会故意磋磨你,你也只管对她客气些。”她觉得甄悦现在有些太过依赖甄平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赵荣嘉进门,甄夫人定会将至少一半的管家权交到长房新妇手中,甄悦不喜她,两人关系僵化,甄悦在她母亲那里又不受宠爱,吃亏的定是她。

    “好罢,我听你。”甄悦想想觉得婉婉说得也对,无论如何她以后的日子总不会比之前更难过,心底还有一点点不知名的不甘心被她强行忽略了,“若是我是个男儿便好了,直接与他们分家出来单过,不知会有多快活。”

    “呵呵,你怎会有这般想法,父母在不分异,若是你是个男子,只怕还要在家中待得更久了。”婉婉笑言道。与以前的子壮则出分不同,如今提倡的是要父母过世后兄弟才能分出自立府邸。

    “哎,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不过说起来,父亲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大抵是太劳累了罢。”甄悦郁闷地说,她也只是偶尔这样想想,今天一时嘴快道了出来,不过随即便将话题转了个弯,不成想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婉婉正想打探的方向。

    “哦?甄大人身体有恙?”婉婉面露惊讶道,心中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又有些心惊,莫非她那法子起作用了么,但愿甄府的大夫没瞧出什么来。

    “也不是如何不好,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肝火过旺以至心烦胸闷且易鼻衄,开了几帖药调理着,嘱了饮食上要多清淡少油腻,可父亲回京不久,哥哥又将大婚,各家都递了帖子邀请父亲赴宴,哪有时间来调理。”甄悦谈起父亲近况,心底有些忧虑,父亲虽对她不喜,平日里也几乎没有关心垂问过她,但毕竟是生身父亲,血缘的羁绊却是割不断的。

    “我尝听闻杏仁、绿豆等有降肝火功效,你不若每日做些绿豆汤、杏仁糕点之类送与你父亲,一来为他解解赴宴归来的乏膩,二来也全了你一片孝心。”婉婉想了想道,心中暗道看来那法子确实有效,且大夫也未曾察觉出甄荐身体缘由,只是从甄悦的描述看甄荐的身体状况,是那些东西的剂量少了些,得想个法子找时机再用一次,否则夜长梦多,拖久了恐会前功尽弃。

    “我何尝没有这样做过,只是每每送了汤点过去,母亲总是言父亲服药后不可再进饮食或是已经歇息,我也只得撤了食盒回来,罢了,总归他们也不缺我这一点心意。况且大夫也说了父亲无甚大碍,待忙过哥哥的婚事,多休息调理应就无事了。”甄悦语气轻快,神色中还是含了一丝难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讨不了父母的欢心,满腔的孺慕之情渐渐被磋磨得心灰意冷。“对了,婉婉,端午那日,你愿不愿来与我同过?”

    “什么?”婉婉听到这一句话时,心顿时怦怦直跳如有小鼓在胸中敲打,冥思苦想的时机来了!

    “哥哥那日成婚,定然顾不上过端午,我也不便去前庭抛头露面。我们就一同熏艾叶,玩解粽游戏,到时输者要给赢者送一只亲手缝制的香囊,好吗?”甄悦兴致勃勃提议道。

    “可是可,只是我恐怕进不得侯府门庭,侯夫人定然不会允我入府。”婉婉皱眉道。

    “这事不需担心,到时你拿了我的名帖,我自能带你进来的,我没有住当年的小院了,哥哥前些年同母亲游说了一番,让我搬进了东边的院子,有好几间大屋子,你就是晚上歇息在我也是有地儿的。”甄悦见她答应了,极为高兴地击掌道,“那可说定了,婉婉你就准备好香囊送与我罢!”

    用过午膳,婉婉也没在外面耽搁,径直回了寻欢坊,去向柳青娘告端午那日的行程,柳青娘很是有些不悦,凭婉婉好说歹说又送了她些精致头面,柳青娘才松了口允她出去一日,只是往后两月出去的机会便没了,婉婉当即应下不提。

    ***

    两日后,婉婉头一次费尽心思地打扮起自己来,挑了一套碧绿色羽纱裙,罗裙上远看并无任何繁复的花纹缀饰,紧了却能瞧出胸口袖间皆有深浅不一的碧色丝线绣出的层层暗纹,外面轻笼在身上的青纱行走间自带一股飘逸的韵味,随后,她让翠儿为自己盘了堕马髻简单随意地插了几支翠白玉簪子,轻描眉眼,淡点朱唇。妆容即成,翠儿看得呆了,直言姑娘宛如那居于青青荷叶间的仙子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主仆二人乘了马车往甄府里去,甄悦早就备好糯米、粽叶、艾草、雄黄酒一应物品,两人包了粽子,让仆人蒸好呈上来,开始玩解粽游戏,同时甄悦招手让丫鬟们将备好的雄黄酒端上来,“婉婉,这是我早前用青梅酿的梅子酒,你觉得如何?”

    婉婉端起托盘上的小圆白盏,轻动皓腕,见盏中带晶莹剔透的酒液微微晃动,一股细幽的香气飘散过来恍惚似在鼻尖一略而过,令人闻到其芳香,再寻却又捉摸不到那缕幽香的踪迹,一口饮尽小盏中的酒液,她眯起眼边回味边赞道,“观其色浅碧清透,闻其香淡雅柔和,品其味初始只觉酸甜果香,待回味方感酒味醇厚,饮后唇齿留香,你何时竟学了这般好的酿酒之技。”

    “好酒之人焉能不懂酿制之法。”甄悦听了这赞扬得意道,“都说端午要喝雄黄酒以驱妖邪,可那味道实在难闻至极,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法子来压了那股味道,现下让你先赏鉴一番这梅子酒,免得待会儿被那雄黄堵了口鼻,倒要怨我不予好酒招待你。”

    “你这般说,那雄黄酒我可是万万也咽不下去了。”婉婉哭笑不得,放下酒盏道,却也没阻止丫鬟替她换了一杯雄黄酒。

    两人各自挑选粽子解开粽叶比较长短,输的人便要受罚一杯,到最后粽子剥完了,再来算两人先前赢的次数,婉婉自觉运气向来不好,这次自然也毫无悬念地输了,她也不恼,笑着将早就备好的香囊拿出送与了甄悦,直言早就想送甄悦东西,只是想不出送什么好,今日就将这当送礼了。甄悦自是不干,嚷着香囊是自己得胜而来哪能与礼物相抵,非要婉婉再补个不可。两人嬉笑打闹,旁边伺候的丫鬟也看着两人幼稚的动作捂嘴偷笑,忽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

    “爹爹,您怎么来了?”甄悦回头见到甄荐站在院门口,吓了一跳道。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前庭应付满堂宾朋才对啊。又见婉婉呆站在一边,忙向甄荐小心翼翼介绍道,“这位是唐家伯父的女儿,前几年家中逢难出京去了,今年才回转回来,是我好友,今日是我邀她前来的。”,她不敢对父亲说婉婉的真实身份,况且都这么多年,甄荐该不会记得当年常来他家的小姑娘了,而在她心目中,甄荐是洁身自好的文雅儒士,从未听说过他去那些烟花之地,也不会知道婉婉身份,便想着要搪塞过去。

    甄荐果然不知婉婉身份!甄悦偷觑父亲神色,见他目光中只有慈爱而无其他,又接受了婉婉的问好,顿时心中长舒一口气。

    “你母亲道你从角门接了一人进来,也不同她打声招呼,便让我过来看看。既是你好友,也该与你母亲讲一讲方是正理,以免让客人误以为我家怠慢。”甄荐温和道,其实哪里是甄夫人让他过来的,甄夫人忙着招待各家来前来的夫人,忙着管家前来汇报的各项事宜,哪有空去管这样的闲事。根本就是他接到下仆密报道有一位不知背景姓唐的绝色女子拿着二小姐的帖子从偏门进了府,他怀着不可说的心思到了几乎不曾涉足的女儿院中,看到居然是唐婉婉入了府。

    “爹爹教训得是。”甄悦连忙认错,见甄荐竟没有要走的意思,怕他还要责怪自己,正心生百念间,就见婉婉端了一小杯酒上前,“听闻悦悦兄长今日大婚,迎娶贵女,高朋满座,婉婉祝贺伯父得佳儿媳,祝甄家永世昌盛。”意在提醒他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赶紧回去招待客人了。只是甄悦却没看见在婉婉端酒的一瞬间,宽大的水袖遮挡下从婉婉指缝间掉落了些许淡黄粉末入到酒中,转瞬即逝。

    甄荐接过酒喝尽,向甄悦嘱咐要好生招待客人云云,看甄悦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又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婉婉,按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才转身离去。

    甄荐走后不多时,婉婉便道今日不可在外留太久,需早点回去,甄悦还未尽兴却也不好挽留,一路将婉婉送至角门处才回房,却不知刚出了门还未出巷,婉婉便被一仆人拉住道甄大人有请,婉婉拒道今日已有些疲累,来日再来拜访,仆人得了令自然不敢将人放走,一时神色显得狰狞凶狠,婉婉怕他在这小巷子中闹将起来,引来今日到甄府的客人,那她就更走不了了。她让翠儿先行回去,一是告诉柳青娘她留宿甄府之事,二是待会儿若是发生什么事,她不想牵连无辜。

    那仆人将婉婉引到后花园,甄荐正坐在亭榭中,招手让她过来,又令仆从退下,对她道,“我也不知,你原来和二丫头这么要好,早知就早让她带你进府了。”

    “伯父,今日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明日我再陪您可好?”婉婉神色疲倦道,今日早起梳洗打扮赶过来又同甄悦玩了大半天,且一直提着心神,现在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待看最后的结果,她是真的有几分累了。

    “那你便随我来休息吧。”甄荐直接道,“跟我来。”他起身,肚子里突然痉挛了一下,疼得有些厉害,停下脚步站住了,用手按了按疼痛的地方,最近腹部一直不怎么舒服,他掏出大夫开的药丸吃了两粒,压下那疼痛,这才向前走去。

    他没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婉婉见他停住的脚步又开始迈开时,脸上的仇恨转换为失落的神色。

    两人来到甄荐的书房门口,甄荐停下来问她,“还记得这里吗?”

    婉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脑海中并没能搜索出相似的场景,摇了摇头。

    甄荐嘴角露了一个渗人的微笑,看得婉婉浑身一个冷颤,本能敦促她应该逃开这里,理智却掌控了她的双腿走进了书房。

    ‘砰-——’门突然关上,屋里顿时昏暗下来,婉婉猛然转身,点燃了烛火的甄荐却只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她停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甄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只非常精致的花瓶,蓝色的。心底恐惧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想起了小时候在碰倒花瓶后,看到的恐怖的犹如刑房一般的屋子。

    “啊!”婉婉尖叫一声,往门外跑去,脑中一片空白,只想逃出这个地方。却被甄荐一把拦腰抱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嘴里塞了一粒红色的药丸,死死捂着她的嘴,直到整个人软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