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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那不是跟甄佩一样吗?苏沅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甄家就想跟苏家再次联姻的了,只不过父亲没有答应。

    那甄筠呢?她是不是跟甄佩一样,也喜欢父亲?

    苏沅手指慢慢握紧了茶盅,半响没有松开。

    第36章

    十一月十二,阮珍住去了阮家,第二日,苏家的聘礼就送过去了。

    一时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儿,因像苏承芳这样的二品官,根本就不曾见过会抬个侧室做夫人的,且还那么大场面,背地里自然是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可这并不能让苏承芳觉得难堪,他邀请同僚时,有些人不怀好意问一句,他坦坦荡荡就说喜欢阮珍,弄得旁人反倒是不好提了。

    老太太更是喜极而泣,自打阮珍住进来之后,每日大哭一次,小哭无数次,弄得阮直忍不住发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丧事,娘,您以后莫哭了,再过一天,妹妹就是苏家的夫人,以后想来这里住就来这里住,您哭什么呢?”

    “你哪里知道我……”老太太抹眼睛,阮珍做了侧室之后,她每天都哭,觉得是个噩梦,可偏偏没有办法,谁让父子俩都关进牢狱了,除了阮珍这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她是个没用的母亲!

    阮珍心头柔软,抱着老太太道:“您想哭就哭吧,不过等我嫁过去之后,您就不要再哭了,往后等着我们的都是好日子。”

    “好,好,好。”老太太一叠声地道,“你说的对,往后我们一家子能经常见了,等晚上,我给你梳头,阿直他买了一把白犀牛的梳子,说价值连城。我以前总在想,你那天去苏家去得匆忙,我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给你梳,这回一定要好好给你梳个头。”

    “好。”阮珍笑。

    正说着,小厮进来禀告:“老太太,有位刘太太来拜见,提了好些个贺礼。”

    “刘太太?”老太太有点奇怪。

    “她说是您亲戚……”

    话未说完,阮直眼睛瞪得老大,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走了出去,老太太这才意识到是谁,连忙叫那小厮:“哎哟,快去拦着他,不能出人命!”

    小厮吓一跳,忙追了上去。

    “是你姑母!”老太太道,“阿直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她,哎,青儿她怎么还敢来?这不是要被打死呢?快,你跟我也去看看!”

    来人是阮老爷子的亲妹妹阮青,四十来岁的年纪穿件半新不旧的通袖大袄,身后跟一个小厮提着东西,见到阮直就笑:“阿直,我们许多年没有见了,姐姐在家里吗?听说你们家有大喜事了,我这是来恭贺的,阿直,上回你中举,我本来……”

    阮直哪里听得完她讲话,一个箭步上去,一脚就踢在她心口,冷声道:“你还有脸来这里?还不给我滚回去!”

    阮青摔倒在地上,痛得眼泪直流。

    阮直手执扫帚又要打。

    小厮见这架势真要出人命,忙上去拦着:“老爷,这还在当街呢,您不要这样,快点消消气!”

    阮直又一脚踹了小厮。

    眼看扫帚就要打到阮青身上,老太太高声道:“阿直,你快住手!这是你姑母,你是小辈,哪里能打长辈的?”她扶着阮青起来,“青儿,你走吧,不要再过来了,阿直这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是管不住他的,你以后不要再来。”

    阮青涕泪横流,握着老太太的手,又看一眼阮珍:“我当年也是为哥哥,为阿直着想,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那戴家有权有势,除了苏大人还有谁能对付?”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阮直的火气恨不得都冲破脑袋,怒喝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姑母,你敢再说一句,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阿直,现在珍儿不是已经否极泰来,要做苏夫人了吗,阿直……”阮青哭求。

    老太太见儿子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拼命的推阮青:“快走,快走,你一个字都不要说了,我等会儿真管不住他,你快走!”

    男人站在屋檐下,浑身仿似披了寒气,阎罗王一般,阮青心头一颤,到底是不敢多说,转过身疾步跑了。

    眼看已经引来人指指点点,老太太连忙拉着阮直进屋。

    阮直瞧什么都不顺眼,看到院中一块横卧的青石,狠狠的踢了一脚,把自己痛得呲牙咧嘴,一句话不说进去了书房。

    “娘,我去看看他。”阮珍轻叹口气。

    老太太点点头。

    阮直在书房里,往香炉里点了一支香,味道淡雅可以宁神,他闻着香,闭起眼睛。

    十几年了,哥哥一直没有从这种愧疚里走出来,阮珍站在门口看着他,曾经无忧无虑,洒脱不羁的哥哥,不知不觉给自己套上了枷锁,她忍不住的心痛。

    “哥哥。”阮珍走过去,轻声道:“你不要再觉得对不起我了。”

    阮直没有说话。

    “当年这事也怪不得姑母,她确实是想救爹爹和你,她也是跟我商量的,是我自己同意的,姑母没有强迫我。”

    阮直的心里在流泪。

    年少轻狂,他跟戴孟奇斗鸡,不肯相让,赢了也不肯让出那只斗鸡,戴孟奇借着他戴家的权势陷害他们父子俩杀人……那时候,他要是知道退让就好了,要是知道权势的可怕就好了。

    妹妹也不会去做妾。

    阮直不愿开口,阮珍忍不住轻泣:“哥哥,我怎么能不救爹爹跟你呢?要是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从不后悔。”她走到阮直背后,微微前倾身体,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哥哥,我一点没有后悔,你也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脖颈,眼泪滴下来,顺着往下流。

    阮直眼睛湿了,他喉头发堵。

    “哥哥,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亏欠我,如果一定要这么说,那么现在,我要做苏夫人了,你要还的已经还了,从今后,你一点不欠我了。”阮珍搂住他脖子,“我小时候,常这样趴在你背上,你带着我去爬山,去山野里摘花,去溪边散步……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哥哥。”

    阮直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

    他回过身,把阮珍紧紧抱在了怀里,就像幼时一样,像阮珍出生时,他欢喜的抱着她,叫着妹妹。她会站立了,他欢喜得牵着她的手,教她学走路。

    她长大了,他欢喜的背着她,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这辈子最疼的妹妹,最终却又是他,害了她。

    阮直的眼泪落在她头发上,滚热。

    第37章

    终于到十六了,苏沅天没有亮就起来了,穿上崭新的裙衫,戴上亮闪闪的首饰,不停的在门口张望,她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一些。

    宝绿道:“老爷要到傍晚才去接夫人呢,姑娘您这么早就等着了?还不如再多睡会儿。”

    她怎么睡得着,太高兴了,连眼睛都不能闭上。

    “我就这么看着天亮都高兴!”

    丫环们都笑起来。

    采薇凑过来:“其实老爷也起来了,听说比姑娘还早呢,奴婢刚才去厨房,就听几个人嘀咕,说老爷大半夜的起来,专门叮嘱厨房要做几样夫人喜欢吃的菜,等夫人去了洞房就端过去。”

    苏沅心里更安心了。

    苏承芳确实也睡不着,虽说这不是第一次成亲,可头一次因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那桩婚事谈不上多少憧憬,可阮珍却是他自己选的,这些年虽说对她也熟悉透了,可却还没有见过阮珍穿嫁衣,没有听过她叫他相公。

    这女人,前几日哄着她叫,她却说还未成亲,死活不开口,今天晚上看她还怎么躲,苏承芳嘴角翘得老高。

    等到卯时末,苏承芳去给老夫人请安。

    三十多岁的儿子,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老夫人好笑:“等你迎亲回来,还要应酬宾客,我看你最好还是去睡一会儿,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哪里吃得消?不过你姨母说了,晚上焕扬,焕云都要来的,叫他们给你挡酒,是了,还有明诚呢。”

    听到苏明诚的名字,苏承芳目光闪了闪,与老夫人道:“我就算不是少年郎,却也不是老人家,有什么吃不消的?倒是要麻烦娘也得招待客人。”

    “难得的喜事,应该的。”都到这地步了,老夫人当然也要做得好看些,不然顺从了这儿子,底下不甘不愿,那是功亏一篑,还不如让儿子记住她这份情。

    苏承芳笑起来:“多谢娘了。”

    “好了,你还有许多事情忙,便先走罢,我也得叮嘱那些管事关于席面的事情。”

    苏承芳应声告辞。

    都说光阴如流水,可今日对苏沅来说,度日如年,从早上看着太阳升起,又从中午看着太阳西斜,坐立不安,幸好陆静姝等人来了,同她闲话,时间才过得快些。

    外面终于放起了爆竹,冲天的响。

    苏文惠笑道:“沅沅,你娘要进门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阮家在麒麟胡同,苏承芳去迎亲的话,来回肯定很快,苏沅点点头,跟苏文惠一起出去,陆静姝拉着陆静妍:“我们也去凑热闹!”

    几个小姑娘欢快的走掉了。

    陆静英瞧着苏锦,冷笑道:“你就眼睁睁看表叔娶了阮姨娘吗?我要是你,断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你往后可有的苦头吃了。”

    尘埃落定,她能有什么办法?苏锦不说话。

    陆静英越发恼火:“我看表叔恐是眼瘸了,这么多年轻的千金小姐,他难道一个都没有看得上的?偏是要阮姨娘,那苏沅可要变成嫡女了。”

    苏锦闭了闭眼睛:“你不要再说了,我爹……”她犯下这种错,父亲却原谅了她,还说要替她选一门好亲事,爹爹从来都没有做错的,还有祖母,见她生病恨不得衣带不解的陪伴,苏锦摇摇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她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苏锦第一次顶撞,陆静英气得脸色发红。

    苏承芳骑着马来到了阮家。

    听见外面的热闹声,老太太如同活在梦里,高兴的拉着阮珍的手:“珍儿,苏大人来接你了,你这次嫁去苏家,一定要好好服侍老夫人,照顾好苏大人,做个贤妻良母,再给苏家多多开枝散叶。”

    阮直听得冷笑:“什么好好服侍,苏家缺下人吗,要是缺,我给他们家送一百个去!”

    阮珍哭笑不得。

    这哥哥啊,怨气还没有彻底消散。

    老太太瞪阮直一眼:“你再胡说,还不背珍儿上轿!”

    阮直蹲下来,终于笑了起来。

    阮珍趴在他背上,轻声道:“哥哥,我虽然就在苏家,但你还得照顾好娘,别跟她老人家怄气,她多大年纪了,你让让她,还有,别再那么暴躁了,伤身体。书上都说宁静致远,你还是要收敛些,往后在官场上不至于得罪人,我听老爷说,仕途可比做生意难多了。”

    这些年来,阮直的性子是越发偏执了,哪里有耐心听,只是妹妹这次唠叨,他一句都没有反驳。

    人生,还能有几次可以背着她呢?

    他笑着点点头:“我以后天天来看你,带着娘来。”

    阮珍嗯一声:“好。”

    她是苏家的夫人了,做了侧室多少年,不争不夺,可是她的家人,她愿意为多多见他们,去请求苏承芳,不过他肯定会同意的。

    阮直背着阮珍,送她上花轿。

    看着穿着喜服的男人,阮直挑眉道:“要是你对妹妹不好,我肯定会将她接回娘家,你最好记住了。”

    “我记住了。”苏承芳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