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妈妈一巴掌拍过去，“跟你爸一个德行，正经事儿上就不会转弯，我不是让你去气素素，你就正常相处，她要是在乎你，哪怕你只是跟对方吃个饭，她都难过的不行。”

    韩妈妈顿了一下，脸色绷起来，“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个人是谁都不能是许家那个丫头。”

    “知道了。”

    韩昭雪无奈，说完之后，顿了一下，道，“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问吧。”

    韩妈妈点头。

    “就是，您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许家？或者说，您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许太太。”

    韩妈妈动作一顿，良久叹了口气，“都是上辈人的事情，以前总觉得嚼舌根不好，但是你现在也不小了，有自己的半段能力，跟你说一说也不碍事。”

    韩昭雪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韩妈妈抿起嘴唇，低声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喜欢许安颜那丫头，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只是没法儿喜欢的起来。”

    第903章 常在河边走

    韩妈妈是个很大气的女人，他们三个的人生路上，韩妈妈一直是很好的导师。

    她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提起上一辈的事情，这是原则问题，小孩子是非观念没有形成，容易受大人影响，所以她一直很尽力的去避免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对不不对，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思维，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跟他们提一提。

    许家老爷子以前是慕老爷子的副官，从部队下来之后，就调到工商局做了个副局长。

    许老太太也是大家千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是风光无限，夫妻俩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鸣，大女儿聪明伶俐，二女儿秀外慧中，本来也是一桩佳事，但是许老爷子观念守旧，对要儿子的念头非常的执着。

    那些年，刚好赶上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出台，他又是领导，自然得带头起模范作用去响应，许夫人就做了结扎手术。

    她知道丈夫没断要儿子的念头，只不过因为政策的原因，嘴上不提罢了。

    许家那些年家里没落很多，许老爷子的官倒是越做越高，当初许老太太嫁给许老爷子那是下嫁，许家当初都没怎么看上许老爷子农村出身的身份。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人家是升官发财，许家反倒是一年不如一年，许夫人张扬跋扈的性格，也在后来这些年收敛了很多。

    她太清楚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许老爷子不过四十，正是男人的壮年，他随时可以抛弃她这个妻子，找一个更年轻的女人来给他生儿子。

    这是她决不允许的事情。

    女人都是虚荣的动物，而在许夫人身上，虚荣二字可以说是展现的丧心病狂。

    她怕许夫人的位子不保，为了讨好丈夫，自己亲自挑选了一个长相漂亮的小保姆，来家里。

    明面上是保姆，实际上是个代孕的女人。

    那会儿还不兴试管婴儿，就算可以做试管，许老爷子当时的身份地位，也不允许，那小保姆来他们家当然就是自然受孕。

    正宫娘娘亲自给自己老公找小三，这心也是大的不行。

    这事儿当时外人是一点不知情，那个小保姆也不是本地上，模样是真的漂亮。

    男人嘛，不管是多少岁的男人，都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许老爷子当初拒没拒绝过没人知道，反正后来是按照许夫人安排的那样成了。

    没几个月，小保姆就怀孕了，许老爷子也是高兴的不行，专门租了一套房子，将那小保姆养在外面，许夫人就在家里装怀孕。

    那么会儿街坊邻居都信以为真，韩妈妈还跟季家老太太一块去看望过她，不得不说，许夫人的演技简直精湛的无可挑剔，她们俩生过孩子的女人，居然都没看出来那是装的。

    可是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

    这位漂亮的小保姆，仰慕许老爷子的成熟，两人渐渐就暗生情愫，许太太察觉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已经一发不收拾起来。

    许夫人也是雷霆手段，攥着不少证据拿捏着许老爷子，他敢怒不敢言，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等熬到小保姆生产，孩子一出生发现是个女娃，许夫人当即就把人赶走，许老爷子也是个没主见的男人，一看又是个女孩儿，心思也就沉淀了下来。

    男人对女人，很多时候都是一时冲动，尤其是这种四五十岁，事业有成的，没几个愿意为了女人放弃大好前程。

    所以他没有阻止许夫人的做法，给了小保姆一笔钱，就将人打发了，唯一有点良心的，就是留下了那个女孩儿。

    这事情如果到这里结束，韩妈妈或许也不会对许家有那么深的偏见，毕竟这事儿再怎么混蛋不光彩，外人又不知道，许老爷子在外还是一个挺谦和的人。

    谁成想，好景不长，那女娃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许老爷子突发急病去世了。

    许夫人好面子，葬礼办得非常盛大，结果这位消失了十多年的小保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出现在了许老爷子的葬礼上。

    那天的事情很混乱，许老太太还是有些人脉，阻止了事情的外泄，风言风语虽然传的多，但是没几个知道真相的。

    韩妈妈很不幸就是其中知道真相的几个之一。

    要不是这小保姆来闹，她根本想象不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一向交情不错的人。

    那小保姆似乎是嫁的不错，至少比一般人要强一些，在新闻上看到了许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想来这里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接走。

    许夫人自然不会拦着，以前是为了讨好丈夫，现在丈夫死了，身边养着一个小三儿的女儿，她不知道得多膈应，这小保姆要是将人带走了，倒是好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当年，就才十一岁大的许安颜，她亲口拒绝了亲生母亲，甚至根本不愿意认她。

    韩妈妈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孩子当时的表情，冷静的，理智的，不掺杂丝毫感情的。

    那简直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冷静到可怕。

    直到这么多年，韩妈妈想起那个时候的许安颜，都会觉得不舒服，所以不管军区大院里其他人，怎么夸赞许家老三，她从未说过一句夸赞的话，当然，也不曾说过一句不好。

    她不会干涉孩子们的正常交流，但是如果说让这样一个人做她的儿媳，她是决不允许的，不是因为什么门第，更不是什么身世，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一个能把情感控制的这么可怕的人，绝不是她的儿子们能够驾驭的了的。

    “活到这把岁数，妈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韩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可笑，许家这三个女儿里，大女儿，二女儿，气质教养都没得说，偏偏这不是亲生的小女儿，最像许夫人，人嘛，都是有虚荣心的，但是过了那个界，就不行，做人，至少得有底线。”

    “原来您早就知道？”

    韩妈妈意外看向他，“怎么，你也知道？”

    第904章 最爱你的人是我

    韩昭雪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算是知道吗，可能算，只不过他知道的，跟韩妈妈嘴里说的，却是不尽相同。

    当年许安颜喜欢慕云泽，许夫人也特别看好他们，许安颜每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都会给韩昭雪带一些小点心，说是许夫人做的。

    谁都能看得出来，许夫人是十分中意慕云泽这个人。

    他那会儿正单恋着许安颜，对此自然是羡慕嫉妒居多。

    慕云泽这个人，情绪来得慢，对事情也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对许安颜只是比一般人好一点点，没看出来多大兴趣。

    许家那些年正是逐渐没落的时候，许家大女儿夫妇去世，二女儿还在继续深造，许夫人这种过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人，自然着急寻找一个机会摆脱许家目前的处境。

    但是慕云泽对结婚这件事，一直表现的兴致缺缺，许夫人大概是等不及了，就像制造点事故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那几天慕云泽跟许安颜冷战，他贱了吧唧的跑去安慰，他们就搞错了对象，把他当成了慕云泽。

    这是许安颜告诉他的原话。

    他这么多年不提那件事，并不是没有疑虑，如果照许安颜说的，对方下药弄错了对象，那么她为什么会把他带回他的公寓。

    如果当时的她也是意识不清醒的，应该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那会儿她哭哭啼啼的，一脸委屈跟他道歉，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也没办法对那件事情问太多。

    最后许安颜就是求他替她保密这件事，老人家做得糊涂事，毕竟不光彩，还有就是，她怕她是许家养女的事情暴露。

    他以为她是好面子，现在想来，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许安颜这个人。

    她虚不虚伪他不清楚，但是她绝对不够真诚。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之前她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他信守承诺，帮她保守着这个可笑的秘密，到头来，却是伤害了他最爱的白素。

    现在想想，他简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他以前不解释是因为仁义，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叉。

    他不敢想象，当初如果白素晚一会儿到场，如果他真的碰了许安颜该怎么办。

    他是不是跟白素之间，就挽回不了了？

    一想到这里，心口都疼了起来。

    幸好……

    还好……

    白素回来的时候，韩妈妈已经先坐杨臻的车回去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有点熬不住，何况家里还有一个闪了腰的韩爸爸，等着她回家报信，她在这儿也呆着不安稳。

    韩昭雪就让杨臻先送老太太回家了。

    她进来的时候，韩昭雪就坐在床边，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给囡囡擦手脚心，来物理降温。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边继续手里动作，一边低声问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照顾囡囡，一整天了，你也累了。”

    白素没说话。

    他跟她一样忙了一整天，她甚至还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散不开的血丝，那是经常休息不好留下的。

    她以前失眠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睡不好了吗？

    白素突然想起最近一次去陈医生那里的时候，陈医生跟她说的一件事。

    他说，一个多月前，韩昭雪拿着她的病例找过他。

    他没有说具体细节，那是作为一个医生的操守，他只是跟她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预想的时间发生，不多不少，刚刚好，有些事情，总是会来得迟一些，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来了，这就是缘分。

    她有些懂了，却又好像不太懂。

    而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懂了，可是一样很难受。

    韩昭雪擦完一遍，扭头见她站在原地发呆，不由得一笑，“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