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一片萧瑟,铁门紧闭,听不到一丝动静。
苏靖欢下了车,走过去叩响了门。
“咣咣咣——”
连着敲了好多下,才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一开,保姆就愣了一下,“姑爷,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茵茵说点事,她人在吗?”
保姆怔了一下,试探道,“姑爷,您不知道吗?”
苏靖欢一愣,下意识道,“知道什么?”
“小姐病了,白血病,挺严重的,我听姥爷说要换骨髓,这半个月都在医院躺着呢。”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惊雷在苏靖欢脑子里炸开了,只有白血病在他脑子里盘旋,嗓子像是梗着东西,半天才发出声音。
“她什么时候病的?”
“这得有二十来天吧,”保姆想了想道,“之前小姐不肯去医院,两个星期前才同意住院。”
两个星期前……那不就是,他们离婚之后……
这一瞬间,苏靖欢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死活不肯离婚的萧茵,那么干脆的答应了他的离婚要求,甚至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那么倔强的人,只怕最不肯用这种方式留住他,她甚至更清楚,即便她当时说了生病的事情,以他当时的状态,肯定也不会相信。
苏靖欢的心,猛然间剧痛起来。
你不是任xing吗,你不是刁蛮吗,怎么这时候,你却懂事起来,你这是要让我欠你多少……
“姑爷,您是不是跟小姐吵架了?小姐虽然有点任xing,但是人还是善良的,小姑娘家嘴巴厉害,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这种时候,她肯定最想要你在身边陪着。”
“她在哪家医院,病房号多少。”
保姆面色一喜,赶紧将地址抱出来,慕云泽道了声谢,就开车走了。
“呕——”
萧茵趴在床边,对着垃圾桶,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每次化疗完之后,她就不能进食,就算是味道一点味,就会犯恶心,今天也是这样。
曲挽歌在旁边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萧茵吐了好一会儿,才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有气无力道,“妈,你把吃的拿出去吧,我闻着就恶心。”
曲挽歌想劝她吃点,但是吐成这样,估计什么也吃不下,只好把东西先拿出去,又把房间通风换气了一下,等味道散去之后,萧茵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曲挽歌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低声道,“骨髓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你不要想太多,安心养好身体去做手术才是正事儿,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大半个月,萧茵都呆在这间病房,哪里也不肯去,她就像是缩回了自己的蜗牛壳,以为不出来,就不会受到伤害,但是这样做,等于是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医生说让他们多多开导她,带她出去多接触一下外界,不然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但是萧茵就是不肯出去,她渴望阳光,却又惧怕阳光,三次化疗,已经让她的头发脱掉了一半,医生一直建议他们把头发剃了,但是萧茵不同意,这样的结果就是每次化疗完之后,就大把大把的脱发。
每到这时候,萧茵就会变得更加抑郁,更加的不愿意出去,跟人接触。
所以,曲挽歌提到“出去”两个字,她眉毛就皱了皱,淡漠道,“不去。”
“医生说多晒太阳,有利于头发再生,你总这么窝在病房,只会越来越严重。”
“生长的有我掉的快吗?”萧茵扯了扯嘴角,“这么一副丑样子,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出去招人嫌吗?”
曲挽歌哑口无言。
萧振东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慢慢来,她得有一个适应过程。”
说着,将水杯递给萧茵,温声道,“没有人会嘲笑一个勇敢抵抗病魔的孩子,茵茵,这个世界善意还是大过于恶意,你都可以跟小歌冰释前嫌,为什么不相信别人也会对你报以善良?”
萧茵没说话,将脸扭到一边,看着外面的艳阳,好一会儿才道,“爸,您别说了,我不想出去。”
“那就不出去,”萧振东并没有强求,只道,“你早晚要学着面对真实的自己,现在又我跟你妈陪着你,以后呢?你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办?”
萧茵手指微微蜷缩。
曲挽歌心里一疼,轻轻推了萧振东一下,不让他再多说。
就在这时,有人叩响了病房门。
萧振东起身,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苏靖欢一身风尘站在那儿,门一开,就朝病房内看去,一眼就瞧见了病怏怏躺在那儿的萧茵。
心脏骤然一缩,苏靖欢哑声唤道,“茵茵。”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萧振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苏靖欢已经闯了进来。
而萧茵在听到苏靖欢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她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盖住,身体不住的颤抖,声嘶力竭道,“出去,你出去,我不是萧茵,我不是萧茵!”
这样的反应,更是让苏靖欢的心剧烈的疼了起来。
他何曾见过萧茵这个样子,这个女孩儿,一直都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她从不认输,从不妥协,但是这一刻,看到这样一个脆弱的萧茵在面前的时候,苏靖欢突然觉得自己特不是东西。
高歌说得对,他伤害了最爱他的女孩儿,只是为了寻找一段不切实际的过去。
第578章 她的身体也撑不到那时候
“茵茵。”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萧茵发疯一样挣扎起来。
“出去!你出去,我不是萧茵,不是!”她的声音是那种夹杂着颤抖的哭腔,听得苏靖欢心都揪成了一团,“妈,你叫他出去,你叫他出去,我不想见他!”
曲挽歌小心安抚着萧茵,起身之后,一张脸就变得异常阴寒。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萧茵那种过激的反应,让苏靖欢不敢轻易上前,他站在原地,盯着曲挽歌的眼睛,哑声质问,“伯母,茵茵什么时候生病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是谁啊?”曲挽歌冷笑,“你跟我们萧家什么关系?我女儿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句话,堵得苏靖欢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出声音,“至少我可以帮帮忙……”
“不需要!”
曲挽歌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苏靖欢,你给我听好了,你跟茵茵已经离婚了,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关心,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马上给我滚!”
“伯母……”
“我让你滚!”
“啪——”
滚烫的玻璃杯,就这么砸在苏靖欢面前,溅起的玻璃碴在他手背上擦过,一阵火辣辣的疼,却不及他心里疼痛的千分之一。
他还想再说什么,萧振东拦在他面前,低声道,“出去吧,别再刺激她。”
一句话,瞬间让苏靖欢变得颓然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将自己包裹的不露缝隙的萧茵,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萧茵身体颤了颤,没说话。
直到听见关门声,也没有动。
“他走了。”
萧振东轻轻叹了口气,“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有我们在,不会让他进来的。”
几秒钟之后,被子才蠕动了一下,萧茵悄悄从里面钻出来。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眼圈湿漉漉的,一圈通红,好一会儿,才道,“我要转院,我不要见到他。”
萧振东眉头一拧,低声道,“茵茵,你听爸爸说,这里是海城最好的医院,而且我们马上就要找到骨髓,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比这里的医师资源更好,你在这里,爸跟你妈才能放心。”
萧茵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她刚做完化疗,本身就很累,苏靖欢的突然出现,打破她这么久以来,浑浑噩噩的日子,她害怕他见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或者她应该像那些无效里,筋脉尽断的主角一样,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哪天遇见一位高人,可以治好她的病,让她重生归来。
可这可能吗,现实是,她只能像个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厚厚的保护壳里,装一辈子的鸵鸟。
一个小时后,萧茵抵不住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沉沉睡去,萧振东抬眸对曲挽歌道,“你也躺那儿休息一会儿,我出去跟医生聊两句,一会儿就回来。”
曲挽歌点点头,她一夜没睡,这会儿也很累。
这母女二人休息后,萧振东才悄悄从病房出来。
“咔嚓——”
房门关上的声音,让苏靖欢下意识的抬起头。
他手里捏着一根烟,西服搭在肩上,整个人蹲坐在墙角,脚边一堆烟灰跟捻灭的烟头。
萧振东看了一眼,没说话,抬步就要朝一声办公室走去。
苏靖欢迅速捻灭烟头,从地上爬起来,追上萧振东,“爸,茵茵她现在怎么样了?”
萧振东停下脚步,看向他,“你记得你跟茵茵离婚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吗?”
苏靖欢心口一缩,手指不由的攥成拳。
好一会儿才道,“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在跟茵茵见面。”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可是茵茵生病了!”
“那又怎样?”萧振东拔高声音,“你以为那时候,她不知道吗?”
苏靖欢如遭雷击,僵立在当场。
她果然是早就知道,这样,她那么果断跟他离婚的原因,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靖欢,”萧振东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不管你接不接受,那都是茵茵做的决定,她骄傲又爱美,如今变成这样,她最不想的就是你见到她这个样子,如果你对她真的还有一点的感情,就请你尊重她的决定。”
苏靖欢沉默了一会儿,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茵茵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