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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棍棒在半空中倏然止住,一瞬间,后院里鸦雀无声一般的沉寂。

    十几年也不曾真正对谁发火的,那个温和谦逊,和蔼可亲的平阳公主怒了,恼了,更是吓傻了府里看戏的下人们,

    而在场的,表情最丰富的就属那大总管王顺了。那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先是得意变为惊讶之后震惊最后转变为……慌张。

    他没有想过公主会亲自来这里。

    更没有想过他从小看到大,总是待人和善的主子,竟会为一小奴发火。

    自那日,十七被赵清颜调去后厨做事,他一直怀恨在心。他堂堂大管家,竟连一小奴都无权收拾,摆明了让其他人看他的笑话。

    但他一直在等,他相信公主是觉得新奇,对那贱奴也只是三分钟热度。等没了公主的庇护,看那十七还能躲到哪去。

    而这次,公主遇刺,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本想以十七未能护主的罪名将他就地正法,哪曾想……

    “谁允许你动他。”美眸中有一簇火在烧,越是走近十七,看见他那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样子,那簇火,就燃得更旺。

    王顺被问怔了,他低估了这个小奴在公主心中的地位,亦是高估了自己在府里的身份。

    府上府下几百号人,除了平阳公主,其余的都只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而已。

    平阳公主生性温婉,不为难下面做事的人。时间长了,有些人怕是忘记了,这个地方,谁是主,谁是仆。

    “老奴……老奴只是看这贱……十七护主不力,看主子伤势尚未痊愈,修理一下他……”王顺说话吞吞吐吐,赵清颜并未呵斥他,但那清冷的语调却让他冒出了冷汗。

    “护主不力?”她嗤笑。“若没了他,本宫早被那乱箭射死,他不仅护主有功,而且还救了本宫一命。”

    “这……”

    “王管家,看来您是年岁已高,如今看人也看不准了。本宫觉得您还是提前告老还乡,公主府里的这些杂事就不劳烦您了。”语调平平,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公主正体恤府里的老人呢。

    王顺一听,脸色煞白。

    “万万使不得啊公主!老奴是先皇后派来照顾公主您的,在先皇后生前已经发过毒誓要伺候公主一辈子,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也顾不上娶妻成家。”若是他被赶走了,在皇宫里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的他,如今上了年纪,哪还有官邸愿意收留呢。

    搬出她母后来要挟她?

    她淡淡扫过王顺,没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很多事会变,人也会变。若母后知道如今的王大管家滥用职权,欺凌府内的下人。想必她也不愿你再待在这府中继续作恶。”

    有些事,赵清颜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挑明惹得大家不愉快。但她更加不爱受人威胁,而这王顺,她已经忍很久了。

    木已成舟,公主此话一落王顺已知无力回天。一时之间恼羞成怒,望向十七的眼神里像是淬了火。

    对!就是他,就是这个该死的贱奴!

    若没有他,他还是那个一人之下高高在上的公主府大管家。若没有他……

    “我打死你!”

    王顺双目猩红,显然已经气得丧失了理智。木棍狠狠挥起,就要落下之时却被旁边的侍卫拦下。王顺叫嚣着,咆哮着,却被两个侍卫夹着托离了后院。

    赵清颜给杏桃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把王顺出府的事料理好。自己蹲下身来,看着十七的脸,皱起了眉。

    “怎么就……不躲呢。”

    她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纤纤玉指将一缕垂在他脸上的乱发拨弄到耳后,极其轻柔。

    “不是说本宫才是唯一的主子吗,已是本宫的人了,怎么能被旁人欺负。”

    十七其实一直醒着,但迫于身上的疼痛他闭着眼睛蓄着体力。感受到额头上指腹温热的滑动,他挣扎着,睁开了眼。

    “下奴……下奴让主子受伤了。”

    即便是拼上全力,她还是惊了,伤了。他还记得当时她是如何的担惊受怕,那冰雕玉琢的脸上从未有那般令人心疼的表情。

    他不能原凉自己。

    他也恨,恨自己的无能。

    所以王顺打他的时候,他从心里就根本不想躲开什么,甚至感到了一丝快慰,这是他应该受的。

    让她受伤的罪过,足以让他死上千回百回。

    第020章 十七当上大管家

    他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全身上下无法忽略的疼痛感唤醒了他,阳光让他有一瞬的恍惚,微微敛眸,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她,侧着身,攥着狼毫,在画纸上有规律地挥动着。

    一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狼毫在那只素白玉手下,仿佛有了生命。时轻时重,深深浅浅,细腻流畅。几笔勾勒便看得出那是一匹昂首长嘶的骏马。

    即使她背对着光,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他仍能想象她眉眼间专注的神色。

    这,

    就是他的主子。

    仅仅是坐在那里素手挥墨,依然显得聘婷秀雅,端庄高贵。他忽然意识到目不识丁的自己是那样的粗鄙不堪。

    两个人,几尺不到的距离,却因天差地别的身份,竖起了一堵无法跨越的高墙。

    被褥翻动的声音让赵清颜转过了头,她见十七醒了,但他眼神还有些迷离。放下手中的宣纸,起身走到榻边。

    “下奴……吵到主子了?”刚醒来,嗓音还带着几分暗哑,他想下榻行礼,却被赵清颜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