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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杨厚承拍拍头:“对啊,大家一起走就好了,我一时紧张居然忘了。”

    朱彦用眼神表达疑问。

    好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紧张什么?

    杨厚承无奈摊摊手。

    眼前站着的这位神医随手撒把绣花针都能把他毒翻了,解药的辛辣味令他毕生难忘,能不紧张吗?只是众目睽睽,这么丢脸的事就别拿出来说了。

    池灿没有开口,耳朵却动了动。

    乔昭却面色平静,她知道李神医定然不会同意的,原因么——

    李神医摆摆手,吐出一句话:“不行,我晕船!”

    众人:“……”

    李神医全然不在乎众人怎么想,转身交代乔昭:“赶紧收拾东西吧,我在码头上等你。”

    “嗳。”乔昭乖巧应了。

    等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乔昭与新买的丫鬟二人,她便温和道:“麻烦你了。”

    “嗳,姑娘折煞婢子了。”丫鬟利落收拾起东西,心中纳罕新主子容貌娇柔却是个冷淡寡言的性子。

    她却不知乔昭此刻身心俱痛,当紧绷的弦松弛,哪里还有开口的欲望。

    乔昭的东西很有限,丫鬟收拾完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用,拎着个小包袱对斜倚在床榻上假寐的乔昭道:“姑娘,收拾好了。”

    乔昭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点点映照进光彩,强撑着起来:“扶我出去吧。”

    她烧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靠自己是走不动的。

    丫鬟上前一步,扶住乔昭胳膊。

    主仆二人走出去,就见朱彦与杨厚承二人等在外面,却不见池灿的身影。

    不等他们开口,乔昭便松开丫鬟的手,屈膝一礼:“朱大哥,杨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必当回报。”

    杨厚承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能平安回家就好。”

    朱彦目光下移,落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上面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她冲二人行礼的身姿优雅又端正。

    朱彦心中一叹,开口道:“黎姑娘,在下……朱彦,若是回京后遇到难处,可以托人去泰宁侯府寻我……”

    乔昭微怔。

    告诉了她身份和名字,这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看了。

    杨厚承诧异看好友一眼,跟着道:“杨厚承,留兴侯府的,小姑娘别忘了你杨大哥啊。”

    他以为,朱彦那样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把真实身份告诉一位姑娘的,没想到却抢在了他前面。

    “自然不会的。”乔昭嘴角一直挂着笑,可冷汗早已顺着面颊往下流,她却不以为意,大大方方问,“池大哥呢?”

    池大哥……

    朱彦与杨厚承默默对视。

    那家伙最近好像有点抽风。

    杨厚承打哈哈道:“他啊,见你要走肯定是伤心欲绝,躲起来哭鼻子去了。”

    自然没有人把这话当真,乔昭便道:“那就麻烦两位大哥替我向池大哥道别了。”

    她再次屈膝,随后扶着丫鬟的手,转身往等在码头旁的马车行去。

    朱彦二人默默看着她上了马车,一直没有回头。

    “这丫头还真是说走就走啊。”忽然少了一个人,杨厚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以后我日子可难过了。”

    “嗯?”

    “又要被拾曦拖着下棋了。”

    二人说笑着正要转回船舱,就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帘子忽然掀起,丫鬟从车上跳下来。

    二人脚步一顿。

    丫鬟转眼已经跑到近前,先行一礼,随后把一个白瓷瓶递过去,匆匆道:“这是姑娘从神医那里求来的金疮药,给池公子的。”

    她把白瓷瓶交到朱彦手里,再次冲二人行礼,然后一溜烟走了。

    “那丫头还真有心。”眼看着马车缓缓启动,杨厚承嘀咕道。

    朱彦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瓷瓶转身,就见池灿正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他新换过衣裳,已经看不到肩头的血迹斑斑。

    朱彦扬手把瓷瓶抛了过去。

    第15章 回京

    白皙的瓷瓶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准确落在池灿手中。

    池灿捏紧了瓷瓶没说话,转身进去了。

    马车不紧不慢在官道上行驶,乔昭侧躺在车厢里端的矮榻上,听丫鬟向她回禀:“姑娘,已经把金疮药交给朱公子了。”

    乔昭颔首,声音嘶哑:“那就好。”

    李神医凑过来把丫鬟赶到一旁,道:“丫头可以啊,拿着我的药送人情。”

    他伸手递过一枚药丸:“把这个吃了。”

    乔昭接过,毫不犹豫服下。

    李神医颇满意她这个举动,却口不对心道:“给你什么都敢吃,就不怕是毒药?”

    “李爷爷医者仁心。”才服下药乔昭就觉得舒坦多了,遂笑道。

    “你叫我什么?”李神医一怔,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

    乔昭歪着头:“李爷爷呀,要不叫您李神医?”

    从小到大,她和这位李神医相处的时间比父母兄妹还要长。李神医性情乖僻,对一个才见面的小姑娘如此热心,让她不得不往深处想:李神医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他会觉得自己像曾被耐心教导过的那个人吗?

    李神医笑起来:“就叫李爷爷吧。丫头叫什么?”

    女孩子的闺名不便与外人道,但面对这样一位长者自然不必避讳,乔昭坦然道:“我姓黎,单名一个‘昭’字。”

    “哪个‘昭’?”李神医眉毛一动。

    乔昭神情无波:“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

    李神医怔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小小的女孩端坐在石凳上,替祖父捶腿,听到他询问,仰起头来,一脸平静告诉他:“我叫乔昭,‘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

    李神医长长久久看着乔昭,轻叹道:“这种解释并不多见。”

    更多的人会说,是日月昭昭的“昭”。

    他心中古怪更甚,想到这小姑娘脉象所反应出来的离魂症状,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一晃而过,随后摇头失笑。

    那丫头此刻应该在遥远的北地呢,他一定是这两年研究那些东西魔障了。

    “好好歇着吧,吃了药你会发汗,把郁结之气发出来就好了。”

    小小的年纪竟好像遇到什么大悲之事,才生生把身体熬垮了,这丫头心思挺深啊。

    李神医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小脸煞白的乔昭,这才移到一旁闭目假寐。

    一艘船上,男子独坐于窗前,一口接一口啜茶。

    一只白鸽扑簌簌落于甲板上,跳进一人手心里。

    那人很快取下白鸽脚上的信息,大步走进来:“大人,台水那边传来的信儿。”

    男子把纸条接过,扫过上面的内容,把纸条撕碎从窗口撒出去,喃喃道:“在台水码头,那个小姑娘上了另外一批人的马车,与那几人分开了?”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事情怎么越来越有意思了?

    久居锦鳞卫而养成的细致敏锐让他习惯性轻轻敲了敲桌面,吩咐道:“分出人手跟着那小姑娘,看后来那几人是什么人。”

    原来这男子正是被池灿三人议论过的江十三,江大都督的义子,江远朝。

    锦鳞卫在全国各地都有驻地,形成庞大的情报网把所有重要消息汇集到京城去。

    他驻守嘉丰,当然不可能监控所有人,而是盯住那些职位特殊的官员。如杏子林乔家那样虽已不在朝却依然有影响力的人家,亦会定期去打探情况。

    只是没想到乔家会被一场大火烧个干净,他虽觉蹊跷却不明内情,只能派人密切监视着,好几日才等来了那几人,当然是把他们纳入监控里。

    有心算无心,转日江远朝就知道了老者的身份。

    “竟然是行踪缥缈的李神医!”饶是江远朝一贯镇定,此刻亦不由动容。

    李神医是谁,那是连当今圣上见了都以礼相待的名医,他说不入太医院,圣上都不强迫,任由他飘然离去。

    他记得义父说过,李神医握有一块免死金牌。

    “另外几人是什么身份?”

    属下恭恭敬敬回道:“查不出来,看样子都是高手,应该是护卫之流。”

    江远朝修长手指弯曲,轻轻扣着桌面,清脆的敲击声一声接一声传来。

    “看来是京中哪位贵人寻到了这位神医的踪影,请回去看病了。”他做出这个猜测,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站起身来。

    他身姿挺拔,个子又高,迈着大长腿走出门去,迎着江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下去:“等靠了岸给我安排一辆马车。”

    比起京城的公子哥儿,显然是那位李神医更值得跟着。

    一个人从事一项工作久了,言行自然深受影响,江远朝明知此去京城与神医八竿子打不着,还是决定亲自跟上。

    若是有什么意外收获,想必义父会高兴的。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连官道上的车马行人都比冬日多了起来,放眼望去正是一派繁荣景象,载有乔昭的那辆马车混入其中,毫不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