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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偷窥的人影穿着一身蓝色长袍,黑色的长发用玉冠束起,手上还拿着一把纸扇。

    他冲谢祈拱拱手,脸上有些畏惧,却还是陪着笑脸道:“这位……虎大王,聂某无意冒犯。”

    正巧曲宴宁这时候醒了过来,他迷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面前一个穿着古装衣服的男人在看着他笑。

    曲宴宁坐直身体,揉揉眼睛,看看谢祈,再看看前面的蓝袍子,迟疑的问道:“这是……?”

    蓝袍子自我介绍道:“在下聂良亭,新安县人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曲宴宁微微皱着眉看他,面前的人身上带着一股死气,不是在玩cos,而是实实在在的鬼魂。

    但是鬼魂看到谢祈躲都来不及,怎么还有自己凑上来的。

    聂良亭见他们不说话,忍不住又拱了拱手,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在这片小树林里迷了路,怎么都走不出去,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带我出去?我还赶着去接人,二位如有所求,等我回家后,都会尽量满足二位。”

    他的神情很诚恳,看起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曲宴宁看了看谢祈,迟疑的对聂良亭道:“你要去哪里?”

    聂良亭说了个曲宴宁没听过的地名,曲宴宁茫然的看着他。

    “是百年前的地名。”谢祈神情淡淡的看着惴惴的聂良亭,没有拐弯抹角,“你死了已有百年了。”

    聂良亭一愣,脸上的笑意凝住,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颓然地拍拍额头,“这样啊……之前有位道长跟我说过,可是时间太久,我又给忘了。”

    他脸上布满愁绪,“竟然已经过了百年……小离说不定早已经投胎去了。”

    曲宴宁看着他满脸惆怅,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聂良亭苦笑一声,“我倒也想去投胎,只是一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投胎。”

    他当时好不容易征得家人的同意,急急忙忙的赶去接小离,谁知道半路上遇到一个白头发的魔人,魔人手里拿着一把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再醒来,就变成现在的样子,被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

    时间太长,他有时候记得自己死了,有时候又忘记,唯一能记得是,他还要去接小离。

    但是他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就算现在出去,也连小离的鬼魂都找不到了。

    当初他遇到过一个道士,道士好心帮他,但好不容易帮着他脱困,他千辛万苦的找到梨园,小离却早就不在了。

    梨园的人换了一波,没有人看得见他,后来他又回到家里,家里也变了模样,唯有祠堂里父母的灵位还有他自己的灵位,证明世上确实有他这个人。

    他浑浑噩噩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道士原本想要送他去投胎,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却没有去投胎,一睁眼,而是又回到了这里。

    曲宴宁同情的看着他,路上好好的被人杀了,跟情人阴阳相隔不说,好不容易找了回去,却发现情人没了,家人也没了,真正变成了孤魂野鬼一个。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曲宴宁问他,“还要继续等吗?”

    聂良亭苦笑摇头,“我这样子,除了在这里继续等,还有其他选择?”

    曲宴宁一时哑然。

    聂良亭面容斯文,外表看起来像个温吞的书生,被困在一个地方百年,没有变成厉鬼也没有害人,说明是个心性很好的人。

    曲宴宁叫住想往回走的聂良亭,“我们可以试着帮帮你。”

    聂良亭一顿,转过身来惊喜的看着他,“二位也是高人吗?”

    曲宴宁挠挠脸,笑着说:“你先带我们去你埋尸的地方看看。”

    聂良亭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他带着曲宴宁往树林里走,唠唠叨叨的给他讲自己那个年代的事情,还会好奇的问曲宴宁现在是什么年代,皇帝还是那个姓么……

    曲宴宁听他说完,一一回答他,“现在是华国了,没有皇帝,跟你那个时代,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聂良亭看着他们的服装,惊奇又有些感慨,三人走了一段,在一棵树下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聂良亭指着面前的大树道。

    这棵树已经长的很粗壮,枝叶繁茂,安静的矗立在树林之中。

    “我死了以后,尸体就在荒郊野外,有好心人就地把我埋在了这里,再后来有人家在这里种了树,长久下来,就变成了这样。”

    曲宴宁围着树转了两圈,定睛去看,大树根部有淡淡的黑色气息缠绕,曲宴宁皱了皱眉,对谢祈道:“尸体里有东西。”

    他征询的看向谢祈,问他的看法。

    “又进步了。”谢祈拍拍他的头,“不错,看他的情况,不出意外应该是定魂钉,得先把尸体挖出来。”

    “我们自己挖?”他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

    谢祈说找人来挖,他从地上捡了个树枝,在大树边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在圆圈里画了一个符号之后,将树枝扔进去,曲宴宁他们看到的,就是大树边一截森森白骨露出了地面。

    第103章

    让聂良亭在树下等, 曲宴宁跟谢祈折返回去叫人。

    马儿被系在围栏上已经有点不耐烦, 看见曲宴宁他们回来就踢踏着马蹄, 打了两个响鼻催促。

    两人上马往掉头回去,到马场的时候谢严已经带着两个幼崽在休息。

    谢小宝看见曲宴宁还兴奋的挥了挥手。

    谢祈先下马,然后牵着马让曲宴宁下来。

    把马交给工作人员, 谢祈顺便道:“我们在前面树林里发现了白骨, 那边估计埋着人。”

    工作人员惊了一下, 连忙追问情况,得知是很久以前的白骨而不是近期的尸体后松了一口气, “能麻烦您带我们过去吗?虽然打扰逝者安眠不好,但是留在那里吓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

    谢祈点点头,让他们带上人跟工具, “露出来的只是一小截, 底下估计还有。”

    工作人员去叫人手帮忙,谢祈他们就在马场等待, 曲宴宁把跑过来抱住他腿的谢小宝抱起来,跟他蹭了蹭额头,“骑马好不好玩?”

    谢小宝搂住他的脖子蹭回去, 软软的说好玩。

    等工作人员来了, 曲宴宁跟谢祈带路, 一行人上车往树林去。

    车子在树林外围停下,聂良亭听见动静赶过来,好奇的围着车子转悠。

    “四个轮子的方盒子,竟然可以自己跑, ”聂良亭啧啧感叹道:“确实跟我那时候太不一样了。”

    曲宴宁轻咳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带着工作人员到埋尸的大树下,指了指那截幻化成白骨的树枝,“就是这里了。”

    ——树下的土地里,一根腿骨露出半截在地面上。

    工作人员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戴上手套,将白骨捡出来放在一边,开始往下挖。

    埋尸的时间太久,他们挖了两米多深,才把尸体勉强拼凑全。

    百年过去,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还在。

    曲宴宁记着谢祈说过的定魂钉,因此注意力一直放在尸体上,最后把头骨挖出来的时候,曲宴宁眼尖的发现头骨里面有一根黑色的东西。

    “头骨里有东西。”

    工作人员一愣,把头骨翻过来查看,果然看见头骨中卡着一根生了铜锈的细钉。

    曲宴宁凑过去仔细看,天灵盖的地方有一个小孔,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头顶把钉子插进去的。

    只是普通人谁有这样的力气,能把一根铜钉直接插入头骨之中?

    曲宴宁看向聂良亭。

    聂良亭自己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脑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个怎么办?”工作人员有点慌,本来发现尸体这东西就够不吉利了,现在这尸体的头里还插着一根钉子,怎么看也不想是正常人会有的,更像是什么邪术。

    “给我,”正当他们愣神的时候,谢祈已经戴上了手套,将头骨接过来,谢祈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把手伸进去,把铜钉取了出来。

    铜钉细又长,圆柱形状,没有钉头,要不是太粗大,其实更像一根针。

    谢祈将铜钉收好,把头骨还给工作人员,“把尸体送去火化了,费用从我们账上走,这枚铜钉你们不能碰,我来处理。”

    工作人员神情犹豫,直接让人把东西带走似乎不太好,但是从头骨里取出来的铜钉,确实有点邪乎,没人想碰这东西,他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像是达成了共识。

    “那就都有劳您了。”

    领头人安排人把尸体送走,他自己跟谢祈他们道过谢后,坐着下属的车一起离开。

    工作人员带着尸体撤离,还特意给曲宴宁他们留了一辆车,方便等会离开的时候用。

    “这个就是定魂钉?”曲宴宁看着谢祈手上的钉子问道。

    谢祈点点头,指尖燃起一簇火焰,火焰在青铜钉上缓缓燃烧,片刻后,钉子上的铜锈褪去,变得平平无奇,谢祈将钉子交给曲宴宁,“找个垃圾桶扔了。”

    “这就没事了?”曲宴宁看看聂良亭再看看铜钉,将钉子接过来,攥在了手里。

    “有人故意用定魂钉把你困在这里,而且手法很高明,不是普通人的手段,你得罪过什么仇家?”

    人死后,以定魂钉入天灵,可以钉住人的三魂七魄,被施术者不入轮回,只能永生永世困守方寸之地,不得解脱。

    鬼魂不能轮回,被禁锢的时间长了,容易变成地缚灵,性子凶的,很有可能为害一方。

    这样的术法在风水界是被明令禁止的,即使在百年前,知道并且会用这个术法的人也不多。

    聂良亭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却没想起自己有什么仇家,他没死时,家里是新安县有名的德善人家,他自幼跟着父母耳濡目染,性格也平和,几乎没与人起过争执,更不该有仇家才对。

    “难道是杀我的那个白发魔人?”聂良亭道:“我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曲宴宁把铜钉扔到垃圾桶,道:“你之前有遇见过他吗?”

    聂良亭摇摇头,说没见过。

    事情太过久远,现在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来,曲宴宁说现在他的禁锢解开了,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聂良亭笑了笑,“大概是去投胎吧,也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找到阿离。”

    “总听你说阿离阿离的,阿离是你的情人?”曲亚宁好奇的问道。

    聂良亭脸上带上薄红,不好意思的说:“阿离是我的未婚夫,他原本是梨园的青衣,我跟他因戏结识,后来相处日久,就有了感情。”

    “我生性不喜女子,就回去求了父母,让我把阿离迎进门,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但是此后我不娶妻,阿离就是我唯一的妻。”

    聂良亭忽然低落道:“我跟阿离约好了,我先行回家说服父母,等打点好一切,就来去接他。谁知道我都已经说动了父母,带着人去接阿离的时候,却半路出了意外。”

    “也不知道阿离白白等了我多久,”聂良亭低落道:“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骗人感情的登徒子,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不到他……”

    曲宴宁目露同情,他们那个时代,两个男人能得到家人的同意已经不容易,如果不是半路出了意外,说不定也是一桩良缘。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或者八字吗?”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聂良亭神情一振,期待的看着他们,“高人有办法能找到阿离?”

    曲宴宁底气不足的说先试试。他偷偷扯了扯谢祈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道:“你有办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