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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程英蹙眉道:“你怀疑梁何还是他的人?还会替他效力?”

    苏夜笑道:“这个啊,我杀梁何杀的太早,未及从他口中打听情报。但夺回风雨楼后,我与孙鱼谈过一次,得悉梁何握着白愁飞的秘密,所以白愁飞夺权过后,必须给他丰厚的利益,让他成为亲兵头领。”

    梁、孙两人加入风雨楼前,都是长空帮的成员。长空帮老帮主大大有名,乃是昔年“三正四奇”中的“长空神指”桑书云。桑书云的爱女,便是方歌吟的夫人桑小娥。

    桑书云本应将帮主之位传给女儿,但桑小娥随方歌吟隐退,于是把位置转给黄旗堂主梅醒非。梅醒非励精图治,苦心经营长空帮,谁知忽然遭人施毒暗算。那人杀死帮中几乎所有元老高手,令帮派一夜之间一蹶不振。梅醒非本人,也在这场动乱中逝世,凶手身份至今仍是个谜。

    长空帮血案震动江湖,惊动了包括方歌吟、温晚、天衣居士等人在内的前辈高人。温晚因温柔出走之事,把许天衣派到京城,除了劝女儿回家之外,也委托他持续调查,找出血案线索。

    孙鱼说,梁何正是梅醒非的弟子。他和梁何相识已久,一直同进同退。梅醒非死后,梁何一反常态,不仅未曾呼吁大家留在帮里,保存帮派实力,反倒组织了一批亲信出走,另谋高就。这批亲信里,就有他孙鱼。

    他还说,梁何十有八九,知道一些关联白愁飞的往事,与白愁飞交情匪浅,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尽管梁何本人讳莫如深,即便喝醉时也从不松口,但联想到白愁飞曾化名白一呈,加入长空帮,已经可以勾勒出答案的轮廓,只缺细节部分。

    苏夜把这个小人物提到和方应看并列的地位,一回来就要找他,全是因为孙鱼给出的信息。

    孙鱼当时认为,梁何死了,白愁飞死了,世上再也没人能够亲口证明血案真相。但他怎么都想不到,苏夜所在的世界里,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梁何。

    程灵素听了半天,忽道:“长空神指?”

    苏夜笑道:“是。”

    程灵素那双大而灵动的眼睛,蓦地闪了一下,“白愁飞的指法叫什么来着?”

    苏夜笑道:“惊神指。”

    一时间,程灵素没说话,苏夜也没追问。两人交换了一个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神,心照不宣地闭嘴了。

    她们同时想起无嗔大师的药王门。无嗔大师的弟子为了抢夺《药王神篇》,无所不用其极,不顾同门情谊,多次尝试暗算程灵素,甚至把作恶多端的师叔当成靠山,至死不肯收手。

    同门兄弟姊妹尚且如此,何况外人。

    程英迟疑一下,问道:“你刚才说过,方恨少在许天衣死前,听见了他的遗言。许天衣认为,这桩血案与天下第七有关,而这也是天下第七杀他的原因之一。”

    苏夜颔首道:“不错,所以我得找到他和梁何,询问清楚,才可以下手杀人。说到底,天下第七倒罢了,白愁飞迄今并无恶行。我不想为了他这么个人,惹来一身麻烦。”

    公孙大娘突然说:“也许,你只是不想给苏梦枕留下坏印象。”

    苏夜微微一笑,淡然道:“也许吧。”

    她视野范围里的五对眼睛,再度充满了同情。这让她好过了一点,因为毕竟有人真挚关心着她。她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方才讲完了自在门的往事。元十三限……唉,元十三限这人,就不去说他了。直到蔡京假传圣旨,喂他三杯毒酒,他才会幡然醒悟,明白自己的一生何等荒谬。”

    沈落雁轻声道:“因此,我们仍得留心提防他。你已杀了六合青龙中的三人,又要杀天下第七,那……”

    苏夜点头表示同意,答道:“当然。”

    她再度犹豫一会儿,慢吞吞地道:“雷纯与关七挂念着的小白姑娘容貌相似,使关七神魂颠倒,把年轻二十岁的她认作小白。要你们来猜的话,原因是啥呢?”

    沉默,纯粹不加杂质的沉默,病毒般蔓延开来,占据了这间房屋。不知过去多久,陆无双才挺身而出,当了这只出头鸟,毅然答道:“如果不是巧合,那……那她们有血缘关系,是亲戚?”

    苏夜笑了一下,却皮笑肉不笑,“猜的不错。雷纯并非雷损的女儿,更不是关昭弟所生,而是关七和小白之女。”

    有方应看的尸体珠玉在前,这个重磅消息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却如水面涟漪,马上便平息了。

    苏夜凝望虚空,仿佛当面望着那几个当事人,面无表情地说:“先从小白说起吧。哦……对了,小白和米苍穹米公公同出一门,算是师兄师妹,所以当年的她,武功高,江湖地位更高,外加美丽动人,柔情似水,让一些青年才俊倾心。”

    她叹了口气,似是要积攒力量,随后叹道:“这些才俊,指的是温晚、关七、雷损。”

    温晚不太理会苏梦枕,却很愿意照拂雷纯,只因多年以前,他深深爱过小白。奈何当时他已有爱妻,小白不能接受两女共侍一夫,愤而离去,进京认识了迷天盟之主关七,和关七成为一对相恋的鸳侣。

    两人交往之后,关七事务繁忙,平时又需要修炼武功,应对大敌,难免冷落了小白。小白一气之下,居然悄悄投奔六分半堂,与身为关七妹夫的雷损交往,试图让关七吃醋后悔。

    不想,雷损真心爱上了她,开始追求她,使局面更加复杂。但小白投奔他时,已然怀上关七的孩子,自己想来想去,也有点后悔,不仅没接受雷损的追求,还请他代为传话,告诉关七,她在六分半堂等他。

    雷损表面上一口答应,装出一副良善顺从的模样,实际上两边隐瞒,给关七传递错误信息,说小白移情别恋,令练功到紧急关头的关七走火入魔,自此疯迷,然后回去告诉小白,说关七郎心如铁,不肯来接。

    小白分娩过后,本就处于心理最脆弱的时期,一听关七负心,当即萌生死志,把刚生下的女儿送给雷损照顾,想回去以身殉情。

    就在这时,雷损发妻,关七之妹关昭弟发觉此事,目睹雷损对小白宠溺备至,有求必应,立即妒火烧心,怒不可遏,为报仇泄愤,竟给小白下了剧毒。雷损因而大怒,一招重创关昭弟,致使她失踪至今,跟随她的人马全部落到他手里。

    小白本来难逃一死,幸好方歌吟、桑小娥夫妇进京。方歌吟亲自出手,用无上的医术武功治好了她。小白死里逃生,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了关七的事业武功,毅然斩断情丝,将女儿留在六分半堂,和方歌吟夫妇把臂同游,自此未回京城。

    “纯”,其实是“白”。雷纯名为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其实是雷损养女。她本人始终被蒙在鼓里,从未怀疑过雷损。雷损对她既十分疼爱,又时有提防,允许她沾手六分半堂帮务,却找借口不让她习练武功。等她长成娉婷动人的女子,他更利用母女容貌的相似,诱引关七,在激战之中分关七的心思,希望彻底铲除这个后患。

    苏夜找上温晚,半是说服,半是威吓,将这些往事问了个底朝天,方知上一代的恩怨绵延至今,仍然未到终局。而她对关七说,世间只有方歌吟知晓小白的下落,温晚愿意亲自向关七解释,也是实话实说,并非虚言哄骗。

    第四百零七章

    雷纯身世之谜,一旦被人揭发出来, 影响可大可小。

    说小, 是因为毕竟过去了二十年, 涉事之人大多风流云散。尽管雷损一手拆散关七和小白,直接击溃迷天盟, 毁去其如日中天的声势,但关七疯疯癫癫,小白远走天涯, 不太可能找他复仇。

    他把雷纯当成自己的女儿, 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让她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也算对得起她。雷纯长大以后, 只认他是父亲, 对亲生父母缺乏感情。等真相大白的一天, 她多半会站在雷损这边, 并不认为他害了自己。

    除了关昭弟,再没第二个人敢和雷损计较。而关昭弟失踪后音讯全无, 无人在意她的下场。后人提到她名字时, 多半默认她已经死了。

    说大, 则是因为关七绝非可以随意欺负的懦夫。他发疯时还好, 只需雷纯出马, 便可轻易解决,将他引入雷损布下的陷阱。可他曾是天下第一高手,曾压的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无法抬头。倘若他恢复理智, 可能追着小白芳踪而去,也可能狂怒不已,发誓报复雷损。

    他武功太过惊人,如果一心与雷损为敌,六分半堂便危如累卵,很难找到另一高手对付他。到了那时,雷损只好送出雷纯,希望关七顾念父女之情。但雷纯甚至不会武功,最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因此,雷损从未放松警惕,一直想创造机会,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在现实世界中,苏夜为了争夺迷天盟的剩余地盘,自愿在雨夜挑战迷天盟圣主,直至关七出场,被雷电击中,仓皇地逃逸出城。而那个没她的世界,雷损极力想要诛杀关七,不惜将雷纯送上前线,引诱关七前来争夺她,也促使深爱雷纯的苏梦枕出手帮忙,防止雷纯被关七掳走。

    正是这件事,让她怀疑雷损究竟是不是雷纯的“好父亲”。万一关七得手,挟雷纯而去,说不定会上演一幕父女乱伦的惨剧。就算未能得手,群雄合力杀死关七时,雷纯亦成了与人合谋害死亲爹的凶手。

    雷损表面对雷纯呵护备至,实际仍是枭雄本色。温晚数次强调,小白是他真心喜爱的女子,被他倾心相爱,以礼相待。然而,他欺骗小白的行径堪称鄙恶,二十年后还本性难移,开始利用小白的女儿。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成为他的工具。这是他和苏梦枕的最大区别,也是苏夜鄙夷他的原因。

    雷纯肯定会服从雷损,且有能力影响关七。楼里楼外,人人心知肚明,她绝不该成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夫人。不过,苏夜觉得这无所谓,没关系。她将抢先解决关七,给雷损找个大麻烦,同时设法把雷损逼进绝境,使他别无选择。

    她又说足半个时辰,才交待完了这件事。说完过后,她再度提醒她们,千万留住梁何,及时联系她,然后动身前往风雨楼,去见她根本不想见的苏梦枕。

    她们聊了一下午,从午后谈到黄昏,总算谈完几个重点问题。她离开的时候,日影已经西斜,天泉山沐浴落日金辉,仿佛一座镀金身、染金光的大肚佛像,俯瞰着汴梁城。

    其实,山永远都是相同的山,不同的只有人的心境。她对他人想法并无兴趣,这时站在山脚,遥望山腰,也忍不住想:在不同立场、不同出身的人眼里,天泉山金风细雨楼,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上山途中,她遇见出去办事的莫北神。四大神煞地位超然,素日里来来去去,身边总带着一群下属。莫北神一眼望见她,先是吃了一惊,马上露出打心里感到高兴的真诚笑容,笑的眼睛陷在眼皮里,完全看不见了。

    他抛下身后兄弟,急匆匆迎上前,招呼道:“姑……中神啥时候回来的?应当叫人去接啊。”

    若说苏夜春风满面,他就是满面春风,如同换了半个人。大多数时间里,他慵懒、冷漠、少言寡语,整天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让人无法相信他深得苏梦枕信赖,负责统领“无发无天”。唯有他双眼半睁半闭,从瞳仁里射出针尖般的光芒时,才容人一窥他与外表相反的才干。

    他是个不普通、不平凡的年轻人,但归根究底,是年轻人。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动心,喜欢胡思乱想,他也绝对不例外。他对苏夜,一直很有好感。从她披风冒雪,进京寻找苏梦枕的那天起,这份好感便已存在了。

    可惜的是,,她是苏梦枕极其疼爱的师妹。哪怕她推三阻四,号称不愿听人号令,苏梦枕也一而再,再而三,坚持不懈地给了她中神煞之位。明眼人均能看出,这对师兄妹虽然阔别九年,仍有极为深厚的情谊。要追求,也轮不到他,就像温柔轮不到他一样。

    幸亏好感只是好感,尚未发展到一见钟情。即使如此,他见到苏夜时,也会情不自禁,感到轻松愉快,一整天的情绪都很好。他喜欢见到她,喜欢和她说话,当苏梦枕说出那个打算时,他和刀南神带头,全力支持她成为未来的楼主。

    但今天,也许因为夕阳即将落山,光线不大对劲,他感觉她眼神十分奇异,莹然生光,含有一种仔细打量的冰冷意味。

    她注视着他,动都不动,微笑道:“用不着,难道我会走丢吗?”

    莫北神释然笑笑,赶紧应道:“说的也是。对了,我们上次拜托你的事情……”

    那种奇异的眼神又回来了,还飘出很远。苏夜沉吟一下,估算出大约时间,笑道:“我知道,我记得。唉,我刚答应了你们,就忽然离开三个月,的确说不过去。你们放心,初夏之前,我一定会解决这事,给你们一个答案。”

    莫北神奇道:“答案?”

    他和刀南神想要苏夜解决的,仅是白愁飞办事时的作风,并非索要什么答案。然而,苏夜不愿和他多说,已经迈步向上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回头见。”

    莫北神满头雾水,心想她莫非记错了事情,又不敢追上去问个清楚,于是只好十步一回头,目送她的背影愈来愈小,一步步拾阶而上。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纯粹是被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连累。苏夜看待他,有如看待危害深远的叛徒,自然神色有异。

    她现在集中精力关注白愁飞,无心去查莫北神,等解决了前者,后者就难逃追查。这时候她只盼望,找到苏梦枕前,别再看到令她厌烦的人物。

    她找苏梦枕,苏梦枕在象牙塔。杨无邪每月都选出一批重要的新资料,送给他,让他读完,再放回白楼。她缓步走上玉塔最高层,见到他时,他正埋首案卷之中,不像叱咤风云的武林大豪,倒像伏案苦读的赶考书生。

    他熟悉她的行动,知道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所以并不惊讶,只从一卷书里抬头,抬眼看看她,眼中流露些许愉悦之情,又飞快敛去。

    要说两个苏梦枕有何差距,最引人注目的一处,自然是腿的数目,再其次,便是身体状况。他病情控制得当,恶化速度受到限制,脸色时常在黄、白、青之间转换,却不至于像槁木死灰,一看便知回天乏术。

    与此同时,他性格稍微开朗一些,比较常开玩笑,无论是和她,还是和王小石等人,尚未出现身边四面楚歌,奋战至死方休的决然气度。

    这次会面理应相当愉快,像以前那样,一个再三询问,用鬼火般的眼神瞪她,一个支支吾吾,推说以后你就懂了。

    然而,冥冥之中,雷纯的名字盘旋在上空,宛如乌云压境。两人均有许多沉重心事,譬如说,以后如何对待她;譬如说,怎样处理她和白愁飞、王小石的关系;譬如说,即将被她一手掀起的骇人风暴;譬如说今年夏天,雷损送雷纯进京完婚。

    苏夜心事重重,也能看出苏梦枕矜持冷淡,说话之时频频皱眉。苏梦枕将烦恼隐藏至深,也能察觉她的真实心情,直觉她并不开心。

    双方话没说几句,便觉索然无味,像是中间隔了堵无形屏障,需要刻意挑选安全话题。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信任彼此。正因如此,想忘记她离开前的那场尴尬对话,是绝无可能的。忘不了,又不得不碰面的结果,便是眼下这样。

    苏梦枕甚至避开了她的动向,问都不问她去了哪里,似已失去兴趣。但是,她刚刚回到京城,离开的三个月里,未曾发生任何大事。他们不谈这些,又能谈什么?

    毫无疑问,苏梦枕很高兴她回来,怎奈喜悦当中,始终夹杂着其他情绪。有那么几次,他欲言又止,一边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一边迅速收回。

    话说到最后,他似乎黔驴技穷,居然硬生生挤出一句,“你去找无邪,叫他拿点钱给你,和温师妹一起,到城里逛逛吧。”

    这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叫人出门逛街。苏夜微微一愣,失笑道:“我刚回来,还逛个啥?不如留在楼子里,瞧瞧有什么事可以做。”

    一提到公事,苏梦枕似是清醒过来。他静了片刻,淡淡道:“老二会带两个朋友上山,说是相熟的兄弟,想引荐入楼。既然你回来了,便去看一眼吧。他们一个叫朱如是,一个叫欧阳意意,应当是可靠之人。”

    第四百零八章

    汴梁城,苦水铺, 破板门, 六分半堂分舵。

    邓苍生阴沉着一张脸, 坐在大堂最上方,用左手轻轻抚摸右手, 越抚摸,心情便越坏。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已被五湖龙王拔掉, 留下两个创口。那天围攻失败, 他侥幸逃得一命, 火烧屁股似的仓皇逃回。雷损安抚他,慰劳他, 给他照葫芦画瓢, 做了两根木头手指。

    他不是雷损, 无需为修炼“快慢九字诀”, 自行削断指头。雷损可以接受失去手指,他不可以。然而, 他的仇人是五湖龙王。他能不能接受, 想不想报仇, 都完全不重要。

    别人见到他时, 仍然噤如寒蝉, 不敢望一眼他残缺的手掌。但他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私下嘲笑他,看不起他。而他“苍生刺”的美名, 也有可能变成了“八根手指邓苍生”。

    雷损召回雷娇,让他和任鬼神一起,管理这处兵家必争之地。这其实是一项重任,代表他对他们非常看重,并不会因为一时挫折,便觉得他们百无一用。邓苍生感激之余,心中的痛苦、挫败、仇恨却未稍减,每天都盼望横空杀出一条好汉,挑战五湖龙王,击败他,杀了他,叫他跌个沉重的大跟头。

    许多人猜测,龙王老巢在江南,位于金陵玄武湖一带,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所以他身为十二连环坞之主,将被迫南北奔波,料理帮中大事。由此能够得出结论——他也许是时而离开,时而返回,并非永远藏身京城分舵。

    十二连环坞诸位总管的态度,也间接证实着这一点。她们接到会见龙王的请求时,往往请客人耐心等待,三五天后,再给出与龙王见面的日期。倘若龙王就在分舵之中,何须如此麻烦?

    雷损无时无刻,不想拔掉这根强行插入汴梁的钉子。要办到这件事,他们必须试出五湖龙王不在的时候,集中六分半堂、太师府、有桥集团的精锐人马,毕全功于一役,彻底毁掉这处分舵,令十二连环坞无力还击。

    然而,目标本身就难比登天,旁边还有苏梦枕虎视眈眈。据说有桥集团的方小侯爷,与龙王交情深厚,早有书信来往,说不定也会拒绝参加。这等时机可遇而不可求,以雷损之老谋深算,绝不会因“可能成功”,便轻率进军,落得个阴沟里翻船的结局。

    他最大的指望,便是苏梦枕和雷纯的婚约。唯有雷纯成为苏梦枕的夫人,他才能对苏梦枕施加影响力,挑拨风雨楼和十二连环坞的关系。

    婚约一事,邓苍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雷损拿五湖龙王毫无办法。上一次他们在八爷庄、太师府高手的配合下,袭击龙王总管的车驾,结果大败亏输,死伤惨重。任鬼神惊惧过甚,竟弃友而逃,留他一人拼命往外拔着右手,吓得几乎尿裤子。

    他想到这里,爱惜地摸摸剩余三根手指,心想再有围攻的“好机会”,就谁爱去谁去吧。反正他绝不会去,任鬼神也是一样,哪怕被人家笑话为懦夫,也比变成一具死尸好。

    而且,有这心理的绝对不止他们两个。司马废、司徒残陆续毙命,使三神君只剩一人。司空残废发现自己孤家寡人,赶紧拉来司马、司徒的徒弟,一对于姓兄弟,继续三人同行,在龙八麾下占有一席之地。

    只不过,有人偷偷告诉邓苍生,司空残废已威风不在,眉宇间常带三分晦气,连走路姿势都显得垂头丧气,似乎也没忘记昔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