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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沈婉平静道:“孙女只觉着当初世思的马车翻车,那半途扔出黑猫惊马的人可恶,便请胡镇守帮忙,查一查到底是谁如此恶毒,成心想让世思的马车翻车,想要世思的命……没想到……”

    她看向对面坐着的沈显,冷笑着说:“没想到此事竟然将董管事和二弟牵连进去,实在是让人心寒呀。”

    沈显闻言,眼神闪烁,不敢再看沈婉,而是看向老太太道:“娘,那些锦衣卫缇骑一贯胡作非为,焉知他们不是收了阿婉的银子,故意陷害世连?”

    沈婉一听,倒是佩服她二叔这个时候了还能倒打一耙,说自己故意陷害世连。

    微微一笑,沈婉接话道:“我就想问一问二叔,世连跟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陷害他?二叔若是有此疑惑,咱们大可去金陵知府衙门公堂上见,让金陵知府公审此案,你看如何?”

    沈显也就只敢在老太太跟前犟嘴,若要是去金陵知府衙门,让金陵知府公审此案,他是不敢去的。毕竟他跟他儿子在一起密谋意图除掉沈世思是事实,儿子让董管事去找人来埋伏在沈世思马车经过的路边,扔出大黑猫来惊马,他也知道。上了公堂,这些事一定捂不住,会被审出来的。

    所以沈婉这么一说,他除了“哼”一声,说这是家事,用不着去公堂上解决,让沈家丢脸,就搪塞过去了。

    郦老太太见状,她一下子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了,分明,她也看出来了自己的次子心虚。联想到最近两年,他一直到自己跟前说世思孱弱,撑不起沈家,要求她以后让世连接掌沈家。可见他跟他儿子世连一直都觊觎沈家族长之位,阿婉回来,要襄助世思掌家,他们就密谋对世思动手。只要世思有个三长两短,沈家族长之位不就是落到世连手里了吗?

    幸好世思命大,虽则受了重伤,可到底好了,没有什么大碍。

    如今胡泉帮忙查谁是扔出黑猫,害得世思的马车翻车,世思受伤,查来查去,查到了世连身上,次子就心慌来找自己这个娘意图混淆是非,帮世连还有他自己开脱了?

    这事情若说大了牵扯到谋害人命,说小了乃是家族的内斗。

    若是公事公办,说不定连她的次子也会被牵扯进去,沈家的名声会遭受到重大的打击。满金陵城的人都会说,沈家内斗,沈显父子为了夺取族长之位,意图谋害长房接掌族长之位的世思的命。世思虽没死,但是这也会让次子和孙子世连吃官司。

    郦老太太觉得沈家丢不起这个脸,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事被捅到金陵知府跟前,不能让金陵知府公审此案。

    当着沈婉的面,郦老太太阴着脸让沈显别再说话,她说:“此事不论是按照家法来处置,还是按照国法来处置,若是胡泉手底下的锦衣卫缇骑审出来的供词属实,那么我轻饶不了世连。还有你,你这个世连的爹,也脱不了干系!你这就给我回去闭门思过,我不许你出门见任何人!”

    沈显脸色难看地应承了,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等到沈显一走,郦老太太就问沈婉:“婉儿,你跟我说个实话,你想如何处罚你二弟,还有你二叔?只是,你说话之前,我要提醒你,咱们沈家是金陵望族之首,无论如何,沈家的名声一定不能受损。毕竟你也是沈家的子孙,做任何事,都要先想着沈家。”

    沈婉简单说出两个字:“除族。”

    郦老太太眉头立即皱起,问沈婉:“你是说,你要你二叔父子都被除族?”

    沈婉说是。

    郦老太太默然无语,她想,要说孙子沈世连指使董管事干的事情,也够得上除族。只是,若是连次子也被除族,她实在是舍不得。

    除族意味是从此以后沈家长房就剩下长子沈昌那一脉,意味着沈显一家人被赶出沈家不说,所有的财物也会被收缴,他们离开沈家之后,不会再被沈家人承认,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以及,他们还会因为没钱过上穷困潦倒的日子。

    郦老太太还想到,万一这次害世思的事情是世连一个人所为,要是将次子也除族,那不是冤枉他了吗?

    “阿婉,你可想过……”郦老太太把自己想到的对沈婉说了出来,最后她说,“此事我看将世连一人除族就好,你二叔人老了,也经不起风霜了。你作为沈家的晚辈,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了,只要将世连除族,你二叔就再也不会对长房的族长之位有什么念想了。”

    沈婉当然不愿意答应老太太的提议,只将世连一人除族就行了,让她二叔继续待在沈家,保有他现在的一切。不过,要是她这会儿执意要将她二叔也除族,定会让老太太非常不高兴。

    想了想,她决定不那么快答应老太太,拖上一拖,便说:“老太太,咱们等一等,等世连和董管事的供词,胡镇守说了,审清楚之后,会抄送一份给我。到那时,咱们再议此事好可好?”

    第152章

    郦老太太也不傻, 知道沈婉这么拖延下去, 对自己的次子大为不利。

    谁都知道,被锦衣卫缇骑抓了和被官府的公差抓了是不同的。

    后者可以通融一二,送些钱财去, 就会免受皮肉之苦, 若是你送的钱足够多,说不定可以让你免于吃官司, 无罪开释。

    但锦衣卫缇骑抓了人,却是送不进去银子的,只有他们的顶头上司说放人才会放人。若是顶头上司没打招呼,那么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撬开被抓来的人的嘴,让他说出一切他们感兴趣的想知道的事情。

    就好比董管事一早被锦衣卫缇骑抓了,不到中午就供出来了他是被沈世连指使,拿银子去给他认识的沈家绸缎铺子伙计李渠, 让他找人潜伏在沈世思回沈家必经的路旁, 用大黑猫惊马,让沈世思的马车翻车,以达到让沈思思受重伤, 甚至伤重而亡的目的。

    得了董管事的口供,下晌, 沈世连就被锦衣卫缇骑给抓走了。

    很快,沈显知道了儿子被抓的消息,就来找郦老太太了, 想要让自己的娘出面让沈婉去跟胡泉说,放了儿子世连回家。

    沈显也晓得,夜长梦多,儿子落在锦衣卫缇骑的手里,那是很凶险的,对自己的威胁也很大。

    就怕儿子招供,跟自己这个爹合谋,那么他也要被锦衣卫缇骑抓了。

    在面对沈婉时,他假装镇定,意图倒打一耙,想让老太太站在自己这边。

    在其母示意他离开后,他回到自己的书房坐立难安,不时派丫鬟去延年堂打听,看老太太在自己离开后,可让沈婉答应此事不公之于众,而是按照沈家的家法来处置。

    若按沈家的家法处置,顶多儿子被罚除族,他则是可以被保全。

    只要他这个爹被保全,那么以后儿子也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沈显能想到的,郦老太太也能想到,所以她并不答应沈婉说的等几天再议此事,而是很直白地对沈婉说:“当初你气死你祖父,我这个做祖母的尚能对你网开一面,让你去苏州思过,并没让你被除族。现如今,世连做下错事,世思到底没有事。天下人都知晓锦衣卫缇骑手段毒辣,凡是落到他们手里的人许多屈打成招的。即便胡泉手底下的人取得了你二弟的供词,说你二叔是同谋之人,只要我不认可,其他沈氏族人也不会认可。”

    这是明目张胆地要袒护二叔父子了?而且还重提当初自己气死祖父的事情。

    提起旧事,沈婉心中还是有愧疚,并且,她也觉得老太太要带头不认可胡泉手底下那些锦衣卫缇骑的通过毒辣手段取得的供词,沈氏族人还真会以老太太为马首是瞻,跟着不认可。那样一来,她非但达不到将二叔父子一起除族的目的,估计还会有闲言闲语说她因为认识胡泉,故意叫胡泉整二叔父子,反倒让她陷于被动。

    见沈婉沉默不言,郦老太太继续说:“若你还是我的孙女,是我沈氏子孙,那你这就去对那胡泉说,让他放了世连。世连回来,我定将他除族。至于你二叔,教子无方,我也会打发他去苏州老宅思过,不得我的准许,不许回金陵。”

    “……”沈婉听了老太太的话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说:“就依老太太所言,那我明日就去见胡镇守,让他吩咐下去放了世连。”

    郦老太太看了看外头,见日头西落,知道沈婉这会儿去求见胡泉,不一定见得着,无奈之下只得等明日了。

    次日一早,沈婉起来洗漱梳妆了,过去延年堂向老太太请安后,便出了沈家坐着马车去金陵织造衙门见了胡泉,把来意一说,胡泉就答应了沈婉的请求,让手下人放了沈世连。

    不过,他还是给了沈婉一张供词,供词上头沈世连招认,他跟其父合谋不但做了谋害沈世思的事情,还有当年在苏州,他们意图陷沈婉于不利的几件事,包括传信给萧玉琅,让他去苏州抢孩子。

    看着供词上桩桩件件沈世连招认的事情,沈婉的眉头拧了起来,她谢过了胡泉,将这张供词折叠好放进了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头。这张供词上有沈世连的手印,沈婉觉得留着这张供词或许有用。

    沈婉揣着这张供词回了沈家,见过老太太之后,说胡泉已经答应放了世连,很快他就可以回家了。

    郦老太太听后,松了一口气。

    晌午的时候,沈世连果然回来了,不过他是被抬着回来的。

    被胡泉手下的锦衣卫缇骑大刑伺候,沈世连断了一条腿,遍体鳞伤,至于他手下的董管事还有李渠和魏三,则被送去了金陵府衙的牢房关押。

    胡泉跟金陵知府打了招呼,他没开口让放人,就把他们三个一直关着,只要不死就成。

    沈世连回到沈家之后,沈家人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此事。

    沈婉呢,也见了其父,族长沈昌,给他看了沈世连的那张供词,以及老太太对她说的那些话。

    沈昌便说:“那就等着老太太发话处置你二叔和你二弟,老太太或许是瞧着你二弟还在养伤,没有立即召集沈氏族人议事。咱们再等等,若是一月之后,老太太还不吭声,那么为父将召集沈氏族人议事,并给他们看你手里的这张供词,到时候你二叔父子也难逃除族的下场。”

    沈婉道好。

    父女两人没有等到一个月,半个月之后,在沈世连的伤稍好之后,郦老太太就召集沈氏族人议事,将沈世连觊觎长房族长之位,跟外人勾结意图谋害世思的事情说了。最后她宣布了对沈显父子的处罚,跟当初答应沈婉的一样,沈世连被除族,凡是他名下的属于沈氏的财物全部收缴,他带着他的妻儿净身出户,从此以后沈氏族人都不许跟他来往。沈显因为教子不严,带着他的妻妾去沈家在苏州的老宅居住面壁思过,没有老太太的话,不许返回金陵。至于他们的财物也是不许带走,每年只给他们两千两银子花销。

    这比当初沈婉被罚去苏州的待遇要好多了,当年的沈婉去苏州可是一钱银子都不许带,只准带了屋子里的衣物去典当,还有收些沈家苏州学田和义田的租银度日。

    看到二叔父子黯然离开沈家,沈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到底这两人遭到了报应。

    至于以后,他们会否卷土重来,再跟她相斗,她无惧,她等着。

    沈婉将她二叔父子的结局写信告诉了景兰,她在信中说,如今她兄弟的族长之位可算是稳固了,她呢,也觉得心里安稳多了,她就一心一意地等着景兰跟自己相聚了。

    景兰收到沈婉的信也给她回信,说了些自己亲娘的娘家人此番到金陵来,出面要求老祖宗主持分配亲娘的陪嫁的事情。

    说起这事情,真是一波三折。

    十九日,陆家办完庆贺景兰回陆家的酒席之后,她外祖母和舅母就去见了老祖宗,要求老祖宗出面把景兰的亲娘留下来的陪嫁分一分。

    老祖宗答应了,接了她外祖母的嫁妆底单,然后叫来了她祖母,她爹和她继母,说了谭家人的要求。

    结果,她爹第二天就出门了,好几天没回家。

    然后没几天,她祖母病倒了,然后她继母也病倒了。

    老祖宗那边派了总管事冯广胜来查二房的账,因为她祖母和继母的不配合,冯广胜的账查得很不顺利。

    谭家人在陆家呆了半个多月,还没等到老祖宗主持分配景兰和成泽亲娘的陪嫁,就有点儿着急,跑去催促老祖宗。

    老祖宗只好亲自去袁氏和戚氏跟前,说了狠话,说要是一日之内不把亏空的银子交出来,就把她们两人抬去金陵郊外陆家先祖修的佛堂,从此婆媳两人在那里清修思过。

    袁氏和戚氏其实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要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给气病了,后来却是装病。

    婆媳两人打的一样的主意,那就是这么拖下去,拖到谭家人走了,这事情多半就会不了了之了。要是老祖宗催促,就交出谭氏的陪嫁,但这些年陪嫁的出息就不交了,那样就会少拿出来几万两银子。

    没想到谭家人一直在陆家住着,还去催促老祖宗,老祖宗也当了真,跑来说了狠话。

    她们当然害怕被老祖宗送去佛堂,那样简直比罚跪祠堂还丢人。

    袁氏一害怕先就拿出来四万多两银子来,交给老祖宗,老实承认这些年来谭氏的陪嫁交给她兄弟等人帮着管,谁想叫他们侵占了不少。这会儿叫他们拿银子出来,他们就躲起来不见她,她没法子,急病了。

    老祖宗收下了她的四万多两银子还有剩下的铺子和丝厂,说她兄弟那里,自己会派冯广胜去找他们,让他们吐出来侵占的财物的。

    戚氏见婆婆都交出来银子了,也交出来六万多两还有剩下的房契以及那个田庄。

    老祖宗让冯广胜查过账,知道不止这些,便说要是凑不够,戚氏还要去陆家佛堂思过的,戚氏就又咬牙拿出三万多两,说这些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嫁娶的银子,她已经掏空老本,再没有余钱了。

    第153章

    冯氏给景兰和成泽分唐氏留给他们的陪嫁时, 谭家人在场, 陆家各房的人也在场。

    银子拢共是十三万多两,铺子两处,丝厂一个, 宅子六处, 田庄一个。

    袁氏和戚氏各欠着两万多两,冯氏就叫了谭家人, 还有景兰和成泽来,说她已然叫冯广胜继续去催讨袁家的账,估摸着袁家要把钱拿清楚还要些日子。至于孙媳妇戚氏帮着孙子学善管家,顺带着管理谭氏的陪嫁,因经管不善,差下的两万多两银子,戚氏实在拿不出来,就由陆家公中拿出来填补上。

    成泽和景兰, 还有谭家人对此都毫无意见, 说一切就照老祖宗说的做。

    陆家公中拿出来两万多两银子,加上从袁氏和戚氏手里收来的银子一共是十五万多两银子,冯氏做了如下分配。

    现银景兰和成泽各分一半, 一人得了七万五千多两银子。

    两个铺子和一个丝厂,还有一个宅子都给了景兰, 成泽得了田庄和五处宅子。

    这样分配,老祖宗是有考虑的。

    景兰因为跟着沈家大小姐几年,学会了有关丝绸的所有买卖, 而谭氏留下的陪嫁里头,正好有两个绸缎铺子,一个丝厂,给景兰后,景兰正好做丝绸生意。

    成泽呢,是一个读书人,以后要走仕途的,他不会经商,故而给他田庄和宅子,他就只需要派人去收租就成。

    对于这样的分配,无论是谭家人,还是景兰和成泽都表示满意。

    冯氏便把银票房契等分别交到两个人手里头,说:“自此之后这些你们亲娘留给你们的钱财,你们就要自己管着,自己做主是花了还是存着。”

    景兰和成泽点头说好。

    谭家人见景兰和成泽顺利地分得了他们亲娘的陪嫁,随后也就告辞返回扬州去。

    景兰和成泽两人亲自去送他们上船,并说得空回去扬州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