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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蔡氏拧着眉头听完了成泽和景兰的话,又让儿子把两张单子给自己看了,最后拍板,就照景兰跟成泽说的办。

    众人又在一起商量了办这件事的细节,直到夜深。

    景兰当晚没有回去,在客院这边歇下。

    次日是十八日,谭家人把他们从扬州带来的送给景兰和成泽的礼物拿出来,给两人看了,再叫丫鬟给他们送去屋子里。

    他们从扬州带来了各种吃的玩的饰物等,都是异常精巧,尤其饰物,也是相当名贵。景兰得了两盒子首饰,都是她外祖母这几十年的藏品,价值不菲。她推辞不要,可她外祖母非要她收下,并说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希望以后能看到景兰戴着它们,那才是物当其用。

    景兰最后要了,作为报答,她亲自下厨去做了一桌子拿手菜给他们吃,一家子乐了一整日。

    十九日是陆家为了庆贺景兰回家请客的正日子,来客坐了好几十桌。

    冯氏带着她出来与众人相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说景兰不愧是陆家的大小姐,果真是有名门闺范。

    吃完席面,陆家请了戏班子来陆家专门的戏楼唱戏,冯氏跟一众女客也去看戏听戏。

    看完戏,就是晚宴了,吃了晚宴后,一些在金陵城内住着的客人就相继告辞而去。远一些的客人则是回去歇着,收拾包袱行李,第二日返家。

    冯氏这一日下来也觉得有些累,回到福海堂后,换了家常衣裳,正打算叫人来服侍着洗漱了睡下,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景兰的祖母和舅母两人过来了,要见她。

    “请她们进来。”冯氏听完道,她想,多半是蔡氏带着媳妇过来向自己辞行的,大概明早就不过来了。

    蔡氏和儿媳妇郁氏随后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福海堂西次间,看到冯氏换了一身秋香色家常穿的褙子和衣裙在罗汉榻上歪着,旁边有丫鬟在用美人锤给她捶打肩膀。

    第150章

    “老太太……”蔡氏和儿媳妇郁氏坐下后,略微寒暄几句, 就说起了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蔡氏说谭家人趁着这一回来金陵看望终于回到陆家的景兰, 想让冯氏做主把之前女儿嫁到陆家带来的陪嫁给两个孩子景兰和成泽分一分。

    原因就是景兰和成泽两人一个人及笄,一个人中举行了冠礼, 这算成年了,成年的孩子当然可以管亲娘留给他们的财物,不用长辈再替他们管着。

    冯氏绝没有想到蔡氏和她儿媳妇来居然是提这档子事。

    按理说, 即便是要把之前已经亡故的孙媳妇谭氏的陪嫁分给她所生的两个孩子, 这也该是二房的媳妇袁氏还有孙子学善和孙媳妇戚氏来分, 蔡氏应该去找他们才是,可她却来找自己?

    难不成谭家人担心二房的人侵占已故的孙媳妇谭氏的陪嫁, 少分给景兰和成泽,又或是不信任二房的人,认为他们不会公平分配谭氏的陪嫁给两个孩子, 故而才来找自己做主。

    但不管什么理由, 谭家人提出来了, 她就不能不理,不然人家可是有闲话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 她还觉得蔡氏等人来找自己做主, 恐怕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风声, 比如说二房有人侵占了谭氏的陪嫁。

    要真有人这么干, 那可是让陆家的脸丢大了。

    蔡氏来找自己,自己秉公处理了,还能让这种丑闻不泄露出去, 让陆家不至于太丢人。

    冯氏思及至此,就答应了,让蔡氏等人在陆家多呆几日,等她主持分配了已故的孙媳妇谭氏嫁进陆家带来的陪嫁之后再回扬州去。

    蔡氏向冯氏道谢,接着摸出了一张自己的女儿当年嫁进陆家的嫁妆单子,说:“只求把这上头的分给景兰和成泽就行,这些年的出息就算了。”

    冯氏接了单子道:“这些年想必这单子上的产业也赚了不少银子,出息一文也要算清。该是景兰和成泽的一文钱也不能少,不然让外人怎么想我们陆家。好歹我们陆家是金陵四大望族之一,不能落下占嫁进陆家媳妇的便宜的名声。”

    听了冯氏的话,蔡氏便笑着说:“老太太所言甚是,就依老太太说得办。”

    又寒暄了几句,蔡氏和儿媳妇郁氏告退了,冯氏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面色转冷。

    次日,冯氏早起吃过了早饭,让来请安的袁氏留下,又让人去传来了孙子陆学善和孙媳妇戚氏。

    三人到了之后,她便拿出来了昨晚蔡氏给自己的嫁妆单子,让他们拿去看,接着说:“这张单子是当年谭氏嫁给学善,嫁进陆家时带来的陪嫁单子,是谭氏的亲娘蔡氏给我的。今日我让人特意传了你们来,是要叫你们五日之内把当年谭氏嫁入陆家时,带来的那些陪嫁,以及这些年的出息算一算,五日之后,把所有的账册房契银子都给我拿来,我要分给景兰和成泽。”

    “……”袁氏和戚氏听了冯氏的话自然是大惊失色,唯有陆学善举止如常,他道:“老祖宗,当年谭氏病亡后,我续娶了戚氏做继室,谭氏的陪嫁我分了些给我娘管,一些给太太管。孙儿恍惚听说,因经管不善,谭氏的产业已变卖了许多,别说出息了,就是起先谭氏陪嫁里的那些宅子铺子丝厂也卖掉了不少,如今剩下不到一半……”

    “你说甚么?”冯氏一听十分吃惊,她扫了眼前坐着的袁氏和戚氏一眼,见她们低垂着眼,脸上神色不自然得很,立即眉头皱起,心头雪亮。

    这会儿,她明白了为何蔡氏要来找她出面给景兰和成泽分他们亲娘的陪嫁了,想必是谭家人有所耳闻,二房的人侵占了已故的谭氏的陪嫁。

    之所以用了“侵占”这个词儿,冯氏是不相信谭氏的陪嫁这些年来因为管理不善就剩下不到一半的。

    嫁妆单子上谭氏的陪嫁多数都是宅子铺子还有田庄,这样的产业多是收租,又怎会因为经管不善就被变卖了?毕竟不管是宅子也好,还是铺子也好,顶多就是租不出去没有租银可收,宅子铺子还在那里,这经管不善从何说起?

    再有,孙子学善说,谭氏的陪嫁他拿了一些给其母袁氏管,拿了一些给继室戚氏管,他就是个甩手掌柜,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并不了解,只是人云亦云,他娘袁氏和继室戚氏说经营不善变卖了产业他就信了。

    想起昨晚答应蔡氏不但要把谭氏的陪嫁全部一文不少分给景兰和成泽,还要连这些年这些产业赚的银子一文不少的给姐弟两,如今却是这个样子,冯氏不生气才怪。

    只见她脸色转阴,继续道:“看样子,我是要派人彻查当年谭氏病亡之后留在陆家的陪嫁,才能向谭家人交待了。我把话先说在这里,给你们三日,自己个儿去把谭氏病亡之后留下的陪嫁的亏空补齐。三日之后,我会派冯广胜来查账,若是这账清楚明白,你们就什么事没有。若是这账不清楚不明白,到时候不要怪心狠,按陆家的家法处置。”

    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冷,袁氏和戚氏听了,心里只是发颤。

    冯氏说完之后,挥手让他们退下,接着让人去叫来了陆家的总管事冯广胜。

    冯广胜是冯氏的远亲,今年六十多岁,还在冯氏当年嫁进陆家时,就跟了来。

    起先他是帮着管理冯氏的陪嫁,后来才慢慢在陆家做管事,几十年下来,一直做到总管事。

    冯广胜的手下还有许多管事和账房先生,要让他去查账,没有查不清的。

    尽管冯氏说了要等三日之后才让冯广胜去二房查账,不过她还是这就让人把冯广胜叫来,让他先准备下,安排人手,预备着三日后去二房清理已经病亡的谭氏的陪嫁。另外,她还叫他查一查这些年来陆家二房袁氏还有戚氏的娘家亲戚跟陆家有什么银钱来往没,还有他们在谭氏病亡之后可有在金陵城里置办产业等。

    冯广胜领命而去。

    袁氏等三人从福海堂出来,陆学善便说老祖宗只给了三日,这账算得清么,甚至老祖宗还说要让二房补亏空,看样子她是不相信这些年来谭氏的陪嫁因为经营不善而变卖了。谭氏的陪嫁如今没剩下一半,那变卖的产业少说也有七八万两银子,到哪里找银子来填补上。

    老祖宗还说,谭氏的陪嫁的账算不清楚,要按陆家的家法处置。他当初是把谭氏的陪嫁给他娘还有戚氏管着的,现如今老祖宗要算账,也只是跟她们两人算,算不到他头上。

    袁氏听儿子这么说,便骂他只顾自己,只想着自己摘清,是个不孝子。

    陆学善无奈地摊手说:“孩儿这些年来不理事,也不经手钱财,也没有攒下什么银子,若是娘差钱,只能把孩儿淘的几件古玩拿去卖了填补亏空了。”

    袁氏看见儿子这样子气得叫他快滚,她不想再看见他。

    陆学善果然抱头滚了,还滚出门去了,一连出去三天都没回家。

    袁氏回了庆元堂,开始叫人来清算当初谭氏病亡之后,儿子给她管的谭氏的陪嫁。

    一算,亏空了三万多两银子。

    当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的娘家亲戚侵占谭氏的陪嫁,这会儿就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填补亏空。这还不包括这些年来这些产业赚的银子。她又让人算了算这些产业这些年大概可以赚三万多两银子,加起来就是六万多两银子。

    袁氏嫁进陆家几十年,攒下的银子不过三万多两,要是再卖掉她全部的金银首饰,还能添上一万多两,这还差两万多两,必须要找她兄弟出这笔钱。

    于是她心急火燎地派人找了她兄弟来,让他出两万两银子出来,不然得话过不了老祖宗那一关。

    她兄弟说这钱他不能一个人出,他的叔伯兄弟们都捞了好处。

    袁氏一急起来把她兄弟大骂了一顿,说他是不是想看到自己被老祖宗用陆家的家法送到佛堂去幽禁起来才罢休。若是他还有袁家的那些人不在两日内凑两万两银子来,她索性撕破脸皮,去报官,告他们侵占谭氏的陪嫁。

    她兄弟听了这话,才说他去想办法凑银子。

    庆元堂里,袁氏心急火燎忙着凑银子应付老祖宗,同春堂里,戚氏也在忙活。

    戚氏忙着叫得力的账房先生来算账,陆学善交给她管的谭氏的陪嫁,那些被她侵占的值多少银子,还有这些年来这产业该赚进多少银子。

    算过账之后,她得到一个数字,总共是十一万两,这跟她存在钱庄里的银子的数目差不多。

    也就是说,她需要将她这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用各种方法弄到手里的银子全部都拿出来,才能填补亏空,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为此,她哭肿了眼睛,气得肝疼。

    偏偏陆学善又跑出去了,扔下她一个人在家,她更觉得伤心和痛苦。

    她想过,干脆拿着自己攒下的银子,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再不回陆家,也就不用把银子交出来了。

    但是,要真跑了,她的一双儿女能愿意跟着她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吗?他们待在陆家,什么都有,正经的望族之家的少爷和小姐,会有很好的亲事,一世过富足的日子。

    显然不能带着一双儿女一起跑,那么就只能自己带着银子跑。

    不过,她要跑了,一双儿女定让要因为她而被人耻笑,陆学善也会休了她再娶。

    抱着十多万两银子,没了儿女,没了丈夫,她真能过得好吗?

    第151章

    胡泉派了人去沈家见沈婉, 让她到金陵织造衙门去一趟,数日前沈婉委托他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婉得了信儿,立即换了衣裳,带着丫鬟白菊和桔梗, 让小厮平安赶车去了金陵织造衙门见胡泉。

    金陵织造衙门胡泉的书房内,沈婉坐下之后, 胡泉便说:“手底下的兄弟耗了十几日,总算查出来是谁当日扔出黑猫, 惊了马,让令弟的马车翻车, 害得令弟摔伤头。对了, 令弟的头伤好些了没?”

    沈婉先向胡泉道了谢,说麻烦胡泉手底下的兄弟帮自己查事,然后说自己兄弟世思头伤好多了,已能下床走动。

    胡泉道好, 接下来继续道:“言归正传,说说那个扔出黑猫害了令弟的人罢,此人名叫魏三,乃是金陵城里游手好闲的破落户。收了一个叫李渠的绸缎铺子伙计的钱,寻了一只黑猫来,候在令弟马车路过的小街角落, 扔出大黑猫故意让马惊了。李渠呢,是你们沈家一家绸缎铺子的伙计,跟这魏三乃是表兄弟。至于李渠又是受何人主使, 他也招了,是沈家的董管事,董管事在沈家二少爷沈世连手下……”

    沈婉听了胡泉的话,暗想,果然如同自己先前猜测的一样,弟弟世思受伤跟二叔父子相关。

    胡泉说到这里,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向沈婉道:“查到这里,我手底下的兄弟讨我的主意,是否还继续往下查?也就是说将你们沈家的那个姓董的管事拘起来,问出他的口供。那么,我要问你,你是个什么意思,还要往下查么?”

    沈婉很明白胡泉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再往下查就要扯出沈家的人,牵涉到沈家的内斗。一般名门望族之家处理家族内斗,是不希望为外人所知的,因为那样一来对家族的声誉是一种打击。胡泉估计考虑也许沈婉听到这牵扯到沈家内斗,吃惊之余,也有两种法子可以处理此事,一是禀告沈家的长辈,一是让锦衣卫缇骑继续把董管事抓起来,顺带着牵扯出沈世连,将此事公诸于众。

    他不清楚沈婉跟他二叔父子之间的恩怨,出于谨慎,才将沈婉找了来,问她是个什么意见。

    沈婉早想好了,如果胡泉这里帮她查出来了二叔父子是害弟弟世思的幕后指使,那她要毫不留情地清算二叔父子。

    因为他们几次三番针对她,设计害她,现在甚至动手想要除去弟弟世思,想要夺走沈家的族长之位。

    如此狠毒之人,她岂能心软给他们留一条后路。

    她能想到的是,如果她不让胡泉再查下去,而是将调查结果禀告老太太,老太太极有可能会惩罚二叔父子,比如说不许他们再插手沈家的事情,但绝不会将他们除族。

    可沈婉并不认为老太太从轻惩罚她的次子和孙子,他们就会吸取教训,不再觊觎长房的族长之位,不再恨她,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她。

    唯有将他们彻底打倒,让他们父子名声扫地,让沈氏族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让他们被沈氏族人厌弃,他们才会知道害怕,不敢再生出害人之心。

    所以沈婉决定宁愿让沈家名声受损,让外人知道沈家内斗,她也一定要让二叔父子被除族。

    想到这里,她便请胡泉继续往下查,直到揪出幕后主使,并且她还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的大致缘由告诉了胡泉。

    胡泉听完便说:“那我就帮你把这一次意图谋害你兄弟的幕后主使给揪出来,你回去等着就是。”

    沈婉谢过了胡泉,回沈家去静心等着。

    也没等多久,就有消息了,只不过这消息是从郦老太太嘴里知道的。

    老太太把沈婉叫了去,她二叔也在老太太跟前坐着,见到沈婉来了,满面怒容瞪着她,沈婉一见,便猜大概是胡泉手下的那些锦衣卫缇骑动手了,估计董管事和沈世连都给抓走了。

    当时的锦衣卫缇骑抓人审问可以不经官府,只向当地的镇守太监负责,在金陵这里的镇守太监当时就是兼任金陵织造太监的胡泉。

    果不其然,沈婉在老太太跟前坐下后,郦老太太就寒声问沈婉这是怎么回事,她二叔过来说,胡泉手底下的锦衣卫缇骑把董管事和世连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