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只得打个哈哈说,她是听沈婉说的,她怎么可能去过皇宫。
提到了沈婉,爱打听八卦的赵四娘就问两人,到底沈婉为何会到这么偏僻的沈家老宅来,毕竟她可是沈家的嫡长孙女啊。
景兰随着沈婉下马车的时候,已经听严老管事跟丘六说了主子来这里的原因了,便问赵四娘,难道她男人没跟她说过吗?
赵四娘道:“倒是说了的,不过……”
景兰:“没有什么不过,就是那样。”
赵四娘撇撇嘴,知道眼前这个跟着沈婉来的小丫鬟不愿意说主子的是非,自己再要提,人家就不高兴了,便也不再打听下去了。转而问起了景兰和翠竹,她们以后是不是自己做饭,要是自己做饭的话,后面绣楼旁边的那个小茶房就要找匠人来重新砌灶。砌了灶台,还要买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以及米面油盐之类,总之够忙活一阵的了。
“姑娘没跟咱们说过,这要回去问过姑娘才晓得。”翠竹老实回答。
景兰却问赵四娘,要是现在她们不做饭,让赵四娘帮着做,她做吗?
赵四娘忙点头:“做啊,大小姐要是不嫌弃我做的饭难吃,我就做,只是这柴米油盐要大小姐给钱买的。”
景兰便又问她:“我和翠竹,还有姑娘三人的饭都由你来做,你看,一月这柴米油盐菜的钱要多少?”
赵四娘道:“端看怎么吃,若是每日有鱼有肉,这一月也要五两银子的。若是节省些,十天半月吃一回鱼和肉,也要三两银子的。”
景兰和翠竹听了互看一眼,再看向赵四娘,翠竹皮笑肉不笑地说:“赵娘子,你给我们一月五两银子,我们做饭,每日有鱼有肉,饭管够,你们两夫妻来吃就是。”
“吓!一月五两银子?我跟丘六要吃上一年了!”赵四娘吓了一跳道。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跟丘六两人看守沈家老宅,吃的米是从沈家苏州的田里来,每年收了粮食,严老管事都会给他们两夫妻留下一千斤米。而平时吃的菜也是两夫妻自己种的,沈家老宅后面原先是一片花园,后来荒废了,就被他们开垦出来种菜了。因此,他们两夫妻的米和菜都是不花钱买的,五两银子只用来买柴买油盐,过年过节买点儿鱼和肉吃。
景兰和翠竹这会儿闻言捧着碗笑出了声,赵四娘这才明白过来被两个小丫鬟耍了,不由得脸上辣辣的,叉着腰说她们两个小蹄子奸滑。
“赵娘子你这话可不妥当,为何你让我们一月出五两银子的饭钱就可,我们叫你出五两银子,我们就奸滑了呢?”翠竹敛了笑问。
赵四娘犟嘴道:“我跟我男人是两口人,你们三口。”
“那你们给我们四两也可。”
“……”
景兰拉一拉翠竹,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了。
她想,毕竟初来乍到,要仰仗这丘六夫妻的地方还多,用不着这就在言语上跟赵四娘杠上。
赵四娘怎么想的,景兰很清楚,那就是想通过给她们做饭,在她们主仆三人身上弄些油水,这是处于赵四娘这样位置的人都会有的想法。只是这个赵四娘太贪了,一开口居然要她们一月出五两银子的生活费。
要知道,在江南的乡间,若是农民,一家四口一年下来只需要二三两银子就可以对付一年。当然农民自己有粮食和蔬菜,二三两银子就买些油盐调料。
要是在城镇,一家四口一个月二两银子买些柴米油盐就能度日了。
在这个时代,百姓们都是常年吃素的,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吃肉,因此二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的生活费。
就算经常吃鱼吃肉,这生活费往上再添上一两银子,拢共三两银子就足够了。
赵四娘一开口就要五两银子,这也是太贵了,翠竹才会那样说话戏弄她。
此时景兰也吃完饭了,她放下碗筷,对赵四娘笑一笑道:“方才我跟翠竹跟赵娘子说笑,还请娘子不要放在心上。娘子既然想帮我们姑娘做饭,那么我也跟娘子说句实在话,每月三两银子,晚间给我家姑娘做些荤菜,平日每顿两个素菜就行。服侍好了姑娘,少不了你的好,可别忘了,现如今沈家的族长是谁。”
景兰说到最后时,已然加重了口气,她相信,赵四娘听得出来话中的意思。
果然,赵四娘听了景兰的话,脸上现出谄媚的表情,忙点头说:“好,好,就按照姐姐吩咐的做。”
这赵四娘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喊景兰姐姐,景兰也是醉了,不过她知道,人家赵四娘这么喊是尊重她的意思,并不是真把她当姐姐。
景兰点点头,继续道:“那就从明日开始,早上给姑娘还有我跟翠竹送粥菜进来。粥,每人两碗的量,不能太稀,不能太稠。菜一个腌菜,一个新摘的当季青菜,少油少盐。晌午和晚上,炒两个当季的菜。晚上,除了两个炒菜,给姑娘蒸个蛋,或是炒个荤菜,只二两肉就行。明日你送粥菜进来,姑娘就会给你三两银子。还有这一日三餐的时辰,你记住,辰时初,午时正,酉时初。”
赵四娘鸡啄米一样点头,谄笑着说:“好,我记住了。”
景兰想了想又道:“还有这茶水,你也按照这三个吃饭的时辰送进来,待后面的小茶坊找了匠人来砌了灶,就不麻烦你烧水了。”
在景兰跟赵四娘说话的时候,翠竹跑去找了个木盆子出来,倒了灶上大铜壶里的水在里头。
她一边倒水,一边在旁边补充道:“还有这洗漱沐浴的水,也得备下,分早晚,朝食之前,晚饭之后送来。先麻烦赵娘子几日,待到后面的小茶房可以烧水了,就不麻烦赵娘子了。”
赵四娘当然说不麻烦,她会按照两位姐姐说的做。
景兰看了翠竹倒在木盆里的水觉得不够她们主仆三人洗漱的,就又管赵四娘要了个木桶,把剩下的铜壶里的热水都倒干净了,她跟翠竹两个人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一人提着半桶热水去后面绣楼。
她们进屋的时候,看到沈婉正在那里铺床,翠竹见状赶忙把木盆子放下,急道:“姑娘快放下,这些事怎能让你来做呢?”
沈婉回身看向两人,微微一笑道:“我如何不能做?反正闲来无事,早些把床铺好,便能早些歇下。”
翠竹已经奔到沈婉身边从她手里夺过了床单,开始快速地铺床,一边铺还一边解释说她跟景兰给沈婉打热水去了,又跟那赵四娘磨叽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景兰把装着热水的木桶放下,又去找了巾帕出来放进木盆里,给沈婉拧了帕子擦脸。
她比沈婉矮上一头,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沈婉的额头。
沈婉见她如此费力,也没有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景兰好擦一些,她似乎很喜欢景兰踮起脚尖服侍她。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景兰第一次服侍她沐浴时候的情景……
景兰给沈婉擦了脸,沈婉又去自己洗了手,让景兰给她擦拭干净。
接着景兰又服侍她洗脚。
按理说一路从金陵而来,晚上是该沐浴一番的,可这里条件太简陋,只能洗脸洗脚之后就睡下。
景兰在服侍沈婉洗脸洗脚的时候,就跟她说起了刚才在外间厨房里吃饭时,跟赵四娘说的那些话,她问沈婉:“姑娘,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没跟你说,就答应了每月给赵四娘三两银子做饭钱。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才来,光是修葺收拾好这第三进的屋子也要不少时日,哪顾得上买菜做饭。且让赵四娘先做着,等到这后面的小茶房砌灶的时候,咱们让匠人多砌两个灶眼,到时候咱们就可也自己做饭了,不经赵四娘之手,姑娘吃的东西还是要洁净些为好……”
没等景兰把话说完,原先一直含笑听着她说话的沈婉忽然捂着嘴干呕了两下,好像要吐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土豪的意思,这是强强,还有下个月我争取多更点儿。
谢谢亲们支持我,么么哒!
第55章
“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晚上吃的饭不洁净, 你吃了不舒服?”景兰见状赶忙问。
沈婉来不及回答景兰, 一只手捂住嘴,又干呕了几下。
已经把床铺好的翠竹听到景兰的话,也走过来了, 见沈婉这样就去把木盆子端过来, 预备给沈婉接着呕吐物。
她说:“定是今日赵四娘去买回来的饭食不干净, 姑娘吃了难受, 这才要吐。”
沈婉见她们两个小丫鬟在那里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 有心想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她们吧,又觉得太早了。可要是不说, 她们这样担心自己又过意不去。
想了想,她决定过一阵子, 等在这里安定下来再说。
好在她现在的孕吐只是干呕, 不算严重,很快就过去了。
“我没事了,翠竹把盆子端走罢, 你和景兰还没洗脸呢。”
“姑娘, 你真没事了么?”
“嗯。”
翠竹这才把木盆子给端走了,她还说她跟景兰今日不洗脸也没什么。
自从景兰到沈婉身边服侍以来,她还没看见过沈婉这样干呕过, 因此她认定一定是沈婉吃了赵四娘从金河镇小饭馆里买的饭食,肠胃不适才这样。
她给沈婉擦了脚,给她穿上绣鞋,扶着她站起来, 接着说明日她会去厨房看着赵四娘做饭,要她把饭做得洁净些。只要不吃外面的饭了,沈婉就会好受些,不会肠胃难受要吐。
沈婉默默地听着,没吭声儿,心里却暖暖的。
她发现,自从到苏州沈家老宅之后,景兰好像一下子就能干起来了,里里外外的,主动安排这安排那。以前在金陵沈家,她身边有夏妈妈,有安春和安冬,就显不出景兰来。
一直以来,沈婉都希望把景兰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原以为,需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教她,要很久之后景兰才能上手。
可现在看来,景兰远远比她想的更加聪明能干。
说实话,沈婉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景兰。
还有,到了苏州老宅,这里的情况这样糟糕,她又开始孕吐,景兰变得能干起来,又这样关心照顾她,沈婉莫名觉得自己竟然想要依靠在她窄窄的肩膀。
起了这种念头,沈婉就拉住景兰的手不放了。
等到景兰扶着她在西边梢间的卧房的架子床上坐下,她就要景兰一会儿洗漱完了过来陪自己。
景兰留意到她说的是陪她,而不是值夜,意思是要跟沈婉同床的。
自从上次沈婉要她就在身边睡,而景兰拒绝了之后,沈婉就再也没有那样要求过。
对于跟沈婉同床,景兰以前是拒绝的,那个时候她认为沈婉是有夫之妇,又是她的主子,两人相处时间也短,自己年纪又小,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脑子发热,跟沈婉发生关系。
现在呢,她也还是不想跟沈婉同床,就是怕两人之间的暧昧继续发酵,控制不住会出事。
但沈婉因为跟萧玉琅和离,被郦老太太放逐到苏州老宅这么个破旧的地方来,所有的钱财也被沈家没收了。景兰觉得这对沈婉一定是个重大的打击,尽管她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可内心想必还是觉得很难过和无助吧。
环顾四周,昏黄的油灯发出的灯光下,斑驳的墙面,朽烂的门窗,除了靠墙的架子床外,寥寥无几的几样家具。这里实在是太寒酸和破旧了,和以前沈婉的居处比,简直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
她又想起自己在沈家别院清雅的书房中,初初见到沈婉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顿生倾慕之心。
以前志得意满的大小姐和现在正在落难的大小姐,两相对比,让景兰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她迎着沈婉切切的目光,点点头说:“好。”
“那我等着你。”
“嗯。”
景兰将锦帐撩起,沈婉自己脱了绣鞋上床,倚靠在靠枕上,景兰又将锦被拉过来给沈婉盖上,这才重新放下帐子,说自己去去就来。
她到外面去跟翠竹一起将就沈婉用剩下的水洗脸洗脚。
翠竹在一边啰啰嗦嗦说:“明日要叫姑娘拿些银子出来,先把这洗漱要的盆子浴桶等物买了,趁着严老管事和那两个小厮还要在金河镇呆上一日,可以让那两个小厮去帮我们跑路买来。另外,这满院子的杂草也得拔了,还要买些雄黄回来到处洒一洒,驱除虫蛇,以及让老鼠也藏不住身。方才我出去倒水,见到草里好几只老鼠在跑来跑去,还见到一条蛇,将我吓得不轻……”
她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拿一只手拍着胸口,又说:“但愿今夜这些东西不要跑进屋里来,不然我得被吓着睡不了觉。”
景兰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夸张,还没有认清现实。
在苏州的沈家老宅见到老鼠蛇还有虫子不是太正常的事情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怕有什么用?
穿前,景兰要是看见这些东西,肯定会吓晕,但现在,她不会再害怕。
见景兰始终是平淡无波的表情,翠竹便问:“对了,兰姐姐,你怕这些东西么?”
景兰摇摇头,道:“我想明日还是你跟我一起去买木盆木桶等物,让那两个小厮拔掉庭院里的杂草吧,将整个绣楼所在的院子收拾出来。那些活可不轻松,也费时,咱们去跑跑腿买东西好些。”
“那顺带叫上赵四娘,让她带着咱们去买,还能讲讲价,少花些银子。”
“好。”
洗完了脸和脚,翠竹把两人的洗脚水用木桶提出去倒了,回来把门给闩上。
好在绣楼的门还有个门闩,能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