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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林氏愁肠百转,自打两年前在雍州见了魏阙,卉儿就着了魔似的,闹了一通被他爹骂了一顿才算是消停下来,且魏阙也离开了雍州。然而她再看别人就要拿来和魏阙比,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也不会蹉跎到现在。

    昨晚,卉儿都直接央求她了。

    在林氏看来,魏阙倒是个好女婿的人选,有能力有手腕,家世也好,模样也好,就是性子冷了点。不过冷性子的人有冷性子好,如宋铭,从不沾花捏草。她这辈子没受过姨娘姬妾的苦,自然不想女儿遭罪。

    林氏瞧着魏阙倒是和丈夫有些像,值得托付终身。

    可也正因为看着样样好,才难啊!

    自古以来,婚姻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不仅仅只门第相当,还得个人条件旗鼓相当。

    林氏没法昧着良心说卉儿条件比魏阙差不了多少,女儿的确被她宠的太过任性了,她这性子低嫁更好。

    昨天她委婉说了魏家情况太复杂了,两重婆婆,又有一堆妯娌小姑。可卉儿听不进去,还说什么大不了外放不就好了。

    可把林氏愁坏了,好不容易才敷衍了过去,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林氏愁的一宿没睡好,幸好宋铭在军营里,否则自己怕是瞒不过他。丈夫知道了,必然要动怒的。

    “二妹情况不好了?”宋子谏出声询问,思来想去也就宋嘉卉的事能让林氏这般担忧,可昨儿他去看望时,说的是问题不大。

    林氏揉了揉眼角,“不是,她情况尚可,休养一阵就好。”看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宋嘉禾,她想说点什么,可又找不着话来。

    宋子谏便道:“如此,母亲也别太担心了。”

    林氏点了点头,忽而道:“倒是有桩喜事要和你们说下,昨儿收到信,你们季表哥大概三天后能到,说来也有四年没见他了,也不知这孩子现在怎么样?”说着说着林氏心里微微一动,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一直垂眼看着指尖蔻丹的的宋嘉禾眨了眨眼,眼眸一点一点亮起来,嘴角也微微上翘。她知道他会代表季氏前来贺寿,可具体哪一天来的,却是忘了,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想来越发风神俊秀了。”宋子谏想起了四年前见到的季恪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几年也听了不少他的事迹,辅佐姨夫平定冀州内忧外患,奠定了季氏在冀州的地位。

    梁王一直想拉拢季氏,季恪简身为季氏继承人亲自前来贺寿,其中内情怕是不简单。

    提起娘家亲人,林氏满脸含笑,“这孩子打小就风姿好。”

    宋嘉禾借着帕子的遮掩按了按嘴角,让自己别笑得太骄傲。忽的,她手顿了下,眉毛瞬间耷拉下去,骄傲个鬼哦,他又不记得她了。

    心好痛!

    “六姐。”宋子谚纳闷的扑到宋嘉禾膝盖上,仰着圆脑袋看她。

    宋嘉禾整了整神色,捏了把他胖乎乎的脸蛋,觉得心情好了点,忍不住又捏了一把。

    宋子谚也不躲,黏糊糊的趴在她膝盖上,“六姐昨天买的小糖人真好吃!”他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出门,幸好宋嘉禾买了一堆小玩意小吃食的回来弥补了他受伤的心灵。

    “好吃啊,下次再给你买。”宋嘉禾爽快道。

    宋子谚暴露出真实目的,“我要自己买,今天你能不能带我一块出门?”

    宋嘉禾宠溺地捏他鼻子,笑,“这你都知道了。”今天她要陪宋老夫人去珑月庵上香,顺便看望宋嘉音,一同去的还有宋嘉晨和宋嘉淇。

    宋子谚嘻嘻一笑,抱着她的腰开始撒娇,“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我很乖的。”

    宋嘉禾假装沉吟了会儿,“你问下母亲同不同意?”

    宋子谚扭头眼巴巴地看着林氏。

    林氏笑了下,今天不比昨天鱼龙混杂,且有宋老夫人在,遂林氏也放心,便点头,“你要听你六姐的话知道吗?”

    宋子谚欢呼了一声,又点头如啄米。

    如此,请过安之后,宋子谚就兴高采烈的跟着宋老夫人出了门,还闹着要骑马,不过很快就被宋嘉禾压制下去。

    小家伙委委屈屈的趴在窗口,转眼就被沿途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又叫又笑。

    大半个时辰后,祖孙五人抵达山脚,宋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遂坐了滑竿。宋嘉禾几个年轻体力好,这点山路不在话下,就免了。宋子谚精力更是旺盛,要不是宋嘉禾扯着他,早就跑没影了。

    一行人说笑着往山上去,中间宋嘉禾数次把跑偏的宋子谚拉回来,这小东西,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到了珑月庵,宋嘉禾出了一层薄汗,恨恨的用手按了按宋子谚的脑袋,换来小家伙没心没肺的大笑。

    宋嘉禾眉头一挑,双手捧着他的脸往中间一挤,挤成公鸡嘴。

    宋子谚哇哇大叫。

    宋老夫人乐呵呵的看着姐弟俩胡闹,要踏进庵堂了才含笑道:“好了,佛门清净地不得喧哗。”

    宋嘉禾这才放过宋子谚。

    宋子谚哧溜一下跑到宋嘉淇身边,朝宋嘉禾做了一个鬼脸,“六姐坏。”

    “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宋嘉禾发大招。

    宋子谚大急,眼看就要没骨气地跑回来撒娇,被宋嘉淇一把拉住了,“没事,八姐带你玩。”

    宋子谚登时得意洋洋,要是有尾巴肯定摇起来了。

    宋嘉禾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再逗他。

    在大殿里她们见到了明惠师太并宋嘉音。明惠师太一如既往的仙风道骨,令人心悦诚服。

    宋嘉音气色比上次来时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宋子谚头一次见到出家后的宋嘉音,难免好奇,愣愣的看着她,似乎认不出来了。

    宋嘉禾赶紧拍了他一下,宋嘉音却是神色如常,还朝宋子谚打了一个稽首,宋子谚更懵了,愣眉愣眼的叫,“大姐?”

    宋嘉音平和一笑。

    宋子谚傻乎乎的笑了笑,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不好意思个啥。

    上过香,宋老夫人和明惠师太一道离开,宋嘉禾则把青书青画都派过去照顾宋子谚,加上他自己的丫鬟婆子,簇簇拥拥一大群,这么多人总能看住他。

    “你们带他在庵堂里转转,不许出去。”宋嘉禾叮嘱。

    青书青画连同奶娘一起应是,宋嘉禾这才放心离开。

    姐妹四人便去了宋嘉音的房间,里面一如既往的简朴,空荡荡的看得人心下恻然。

    宋嘉淇说起高兴的事来,头一件事就是昨天宋嘉卉出的丑,宋嘉卉那一摔简直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她长这么大,反正是没见人这么摔过。

    宋嘉音笑容不变,并无欢喜之色。

    宋嘉淇挠了挠脸,求救的看着宋嘉禾,大姐不是和二姐合不来吗?

    宋嘉禾想现在的宋嘉音哪是之前的宋嘉音,遂她另起话题,“本来大嫂也要过来的,不过大嫂刚刚诊出身孕,所以不方便过来。”

    宋嘉音喜动于色,“大嫂有身孕了!?”宋子谦及冠之年,却至今都无一儿半女,宋嘉音岂能不激动。

    宋嘉晨点头,也是十分高兴的模样,“是啊,一个多月了,大嫂还特意让我带话给大姐,等她坐稳了胎就来看你,这次还让我捎了不少你喜欢的东西过来。”

    既惊且喜的宋嘉禾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随后她们又说了一些家里的事。一直说到了宋嘉音要去听经的时辰。

    宋嘉禾三人便与她分开,去找宋子谚。

    宋子谚正也要来找她们,庵堂不大,很快就逛完了,他听人说后山好玩,正抓耳挠腮的要出去,奈何没有宋嘉禾的允许,他根本出不去。

    见了宋嘉禾犹如见了糖果,冲上来就喊,“六姐,我要去看松鼠。”

    这个小小的要求,宋嘉禾自然不会拒绝。宋嘉淇和宋嘉晨对松鼠没兴趣,两人更喜欢后山的瀑布,凉爽又舒服。于是四人约好回庵堂的时间,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宋老夫人正在禅房内与明惠师太谈经论道。

    一些疑惑在明惠师太的点拨下,醍醐灌顶。宋老夫人笑,“还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明惠师太淡淡一笑,“你身在红尘,这些自然不明白,也无须明白。”

    宋老夫人看着她,目光渐渐怅然。一些事她的确永远都想不明白,譬如她为何在大好的年华遁入空门。

    昔年的崔氏三娘,美貌倾城,才华横溢,想娶她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就是她兄长都暗中思慕,托她牵线拉媒。

    可惜啊,这些个青年才俊,三娘一个都没瞧上眼。崔家长辈心急如焚,她倒是老神在在。

    她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她一定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宁肯出家也不将就。

    万不想一语成箴,三娘在十八岁上剃度出家。

    消息一出惊呆了一群人,更是引得无数人黯然神伤,他们想不明白为了什么。

    宋老夫人也不明白,她何至于出家,不过是一男人罢了,还是个江湖游侠儿。

    前几日宋嘉禾告诉她,她在珑月庵附近遇见了无尘和尚,宋老夫人心绪微乱,他竟然还有脸出现。

    明惠师太静静看着宋老夫人,她心乱了。

    宋老夫人笑了下,“我有些闷了,去看看荷花?”三娘知道还是不知道,重要吗?都过去四十年,整整四十年了。

    明惠师太轻轻一甩拂尘,微微一笑,安详又平和,整个人恍若带圣光。

    珑月庵以西有一片松树林,地势高峻,可俯瞰庵堂。

    一苍翠遒劲的迎客松冠顶发红,乍看过去还以为松树开花,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人,着赤色袈裟,盘腿而坐。

    魏阙抬头,微眯着眼看树顶,片刻后低下头,继续打坐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倏尔睁开眼,就见无尘轻飘飘落下来,如同一片树叶落地,脚下枯叶分毫未动。

    “我走了,不要太想我。”无尘不正经的声音响起来。

    魏阙神色波澜不惊,师叔向来行踪不定,来去无影。唯一可循的踪迹就是这二十年来每年夏天都会到武都小住半个月,所谓的小住,其实也就是住在这片松树林里。

    原因魏阙猜到几分,又觉不真实。昔年名动天下的刀客竟然为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魏阙起身,“您慢走!”

    无尘和尚惫懒的伸了伸懒腰,冷不丁道:“小子,你有心事?”

    魏阙垂眸不语。

    无尘和尚浓眉一挑,神色变的极为复杂,“送你一句金玉良言,世间万千事都是一个理,决定了就不要犹豫,放弃了就不要后悔。要不然哦,哭的还是自个儿!”话音未落,人已经飘然远去,眨眼之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魏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眉头渐渐紧皱。直到一声惨烈的惊叫将他唤回神。

    宋子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愣愣的看着手心里膘肥体壮的虫子。刚刚他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过去,动作比兔子还快,伴随着一道凄厉的惊叫声响彻树林。

    宋子谚咽了口唾沫,默默的后退一步,好像闯大祸了!

    余惊未了的宋嘉禾怂哒哒地扶着青书的胳膊,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小混蛋,居然把虫子举到她眼前,她眼前!

    被宋嘉禾那用完了一整年份的尖叫吓懵的青画回神,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捏起宋子谚手里的胖虫子就扔得远远的。

    没了‘护身符’的宋子谚见他姐脸不白了,腿不软了,开始撸袖子了,福如心至,撒腿就跑,“救命啊!”

    虫子有什么好怕哒,生气的六姐明明比虫子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