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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节
    五百重骑兵出现时,同样得到消息的庆州知府已经带着一千府兵捕快先行来到了叶尘面前,向叶尘恭敬的行礼问安。

    然而就在这时,五百重骑兵距离叶尘一行百丈远时,带队的周成举突然轻声下令道:“出击。”

    马蹄渐动,沉重的五百重骑踏着坚硬的地面,就像过去无数年间那样,又一次开始了冲锋,大地开始颤动起来。

    整座城市都开始震动起来。

    他们是来迎接和护送叶尘的,如今却成了向叶尘一行冲锋。

    冲锋代表着碾过去,将眼前一路所过目标全部杀死。

    他们是来杀叶尘的,他们是叶尘早就预测到的刺客。

    只是这五百重骑兵是慕容延钊派来的?还是圣堂在捣鬼?

    刺杀之事虽然在叶尘和华夏卫府的预料之中,但刺杀的地点和时机,以及刺杀的方式却一如既往的和圣堂对叶尘前几次刺杀一样,是毫无预兆和强悍猛烈的。

    然而,不管圣堂组织的刺杀有多猛烈和毫无预兆,但叶尘既然已经提前预知,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即使此次刺杀方式的确很强悍,叶尘依然有着各种准备。

    第495章 黄雀是谁

    叶尘身旁胡三光右手一扬,一道响箭冲上云霄,庆州城东门附近的十多名路人,四名小贩,七名乞丐、一队过往的商人不着痕迹的向东门接近而去。他们加起来只有五十人,但却是华夏卫府刺杀司最擅长杀人的五十名杀手。他们的任务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在量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东门,接应叶尘出城。他们当前只是到预定的位置,真正动手的是要等第二道响箭响起。当然,有可能第二道响箭一直不会响起。

    与此同时,叶尘一行所在大街附近,这些天以各种身份入城的华夏卫府足足两千名精锐向叶尘一行所在大街快速靠近。

    ……

    ……

    叶尘身前庆州知府听到动静,猛得转过头去,看清向这边冲锋来的五百重骑兵,脸色顿时大变,大声喝道:“周成举!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杀钦差大人,想要谋反?”

    庆州知府大人心理素质不错,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有如此气势,已经极为不错,不愧是西北重镇庆州的知府。然而,即使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很有气势,但却没有影响五百重骑兵丝毫,他们依然在冲锋。

    五百重骑如铁流般冲出叶尘所在直道,庆州知府在短时间内表现出了对自己带来一千多府兵捕快极强的掌控力和对形势的判断能力,以及惊人的魄力。

    他极为严厉的一声令下,然后迅速的让身边的几名厉害护卫组成了一个督战小组,虽然那一千府兵和捕快满脸畏惧,但依然硬着头皮拔出武器摆下军阵做好了迎战重骑兵的准备。只是随着五百重骑兵的速度逐渐加快,他们渐渐开始骚动,传出阵阵惊呼声。

    五百重骑根本不理会这一千多府兵和捕快们的惊呼,保持着最完美的速度,挟着恐怖的气势,继续向长街之上冲锋,所过之处令一切生物窒息。

    若是没有意外,可以想见的是那一千多府兵和捕快必然会被摧枯拉朽般冲杀至崩溃,死上一些人,然后四散逃开。即使是叶尘一行,若是没有后手,面对这五百重骑的冲锋也只能等死,包括叶尘在内一个都活不下来。

    此时,庆州知府跪下劝阻叶尘赶紧从两边民房撤走,但叶尘却无动于衷,不用去尝试,两边民房叶尘能够逃走的路线上必然藏着圣堂准备好的更大的杀机,比如炸药,比如三个白乌鸦,比如千箭覆盖等等,这五百重骑兵的作用或许就是为了逼着叶尘从两边或者转身逃离。

    所以,叶尘没有撤离,而是在皱眉思考这五百重骑兵到底是慕容延钊派来的,还是圣堂的安排。

    然而就在一千多府兵和捕快面对五百重骑兵,眼看着就要崩溃的时候,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街口处的牌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相邻数幢商楼接连倒塌。烟尘大作。无数砖屑木块,堆积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重骑兵冲刺的道路以及他们身后的退路。

    一千多府兵和捕快见此,无不欣喜若狂,感觉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庆州知府大喜之下转头对叶尘说道:“王爷定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早有准备。”

    庆州知府以为那数幢高大的商楼都是叶尘的安排,然后那根本就不是叶尘的安排。

    正在冲刺的重骑兵被迫停了下来,紧接着混乱的街面上,忽然出现了更多的绊马索,缠绕住这些重骑的马蹄。

    重骑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水从灰甲里流淌出来。

    街道两侧的楼里,出现了许多西北边军的士兵,他们开始向这些重骑兵射箭。箭雨骤然狂暴,有重骑兵的盔甲边缘,竟同时射进了数枝羽箭。

    不时有建筑倒塌,横亘在街面上,变成重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有重骑兵连同坐骑,整个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再也无法站起。

    这确实是一场伏击,但却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尘是蝉,圣堂在西北边军中隐藏最深的重骑兵指挥使周成举是螳螂,执掌西北边军多年的慕容延钊正是那只黄雀。

    大宋重骑,天下无敌。

    今日能否依然无敌?

    周成举看着不停倒下和一些不知所措的部属,脸色已经异常难看,到此时此刻他自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慕容延钊已经彻底的背叛了圣堂,而他自认为无人所知的身份,却一直在慕容延钊的视线之内。

    但周成举能够成为重骑兵的指挥使,个人能力和意志的强悍在西北边军将领中都是最为顶尖的。此时脸色大变之后,很快便恢复平静,他的目光寒冷的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扫过街道两侧及身后越来越多的西北边军和对面叶尘带领的华夏卫府一行人及知府大人带领的一千多府兵,最后目光定格在身边茫然恐惧的属下,正想要说一些什么,他的身后废墟之后西北边军唰唰唰的逐一向两边分开,慕容延钊身穿大将军盔甲,带着两千亲卫纵马上前,大声喝道:“住手!尔等莫非想造反不成。”

    周成举旁边一名身高足有八尺的魁梧铁塔大汉猛然取下厚重的头盔,愤怒的指着周成举喝道:“周成举,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华夏卫府的人是来杀大将军的吗?”

    不等周成举说什么,这名大汉突然下马,转身对着慕容延钊方向单膝跪地,说道:“属下等人被周成举蒙骗,还请大将军赎罪。”

    除了周成举和他身边五十名亲兵之外,还活着的其他近四百重骑兵唰的一声全部下马,向慕容延钊同样跪了下去,异口同声说道:“属下等人被周成举蒙骗,还请大将军赎罪。”

    慕容延钊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名大汉,说道:“重骑兵副指挥使姜石!尔等既然已经迷途知返,还不将周成举斩杀将功赎罪,还再等什么?”

    ……

    ……

    重骑兵副指挥使姜石和三百多重骑兵带着被长官蒙骗的愤怒,挥舞着手中的朴刀,突刺着手中的长矛,向周成举和其五十多名亲兵杀去。

    慕容延钊和叶尘分站两边,看似冷眼看着眼前的这场没有悬殊的厮杀,但实际上都在细细打量着对方,几欲将对方看个通透。

    就在周成举的亲兵全部被杀死,周成举眼看着也要被姜石一刀砍了头颅时,叶尘突然说道:“我要他活着。”

    姜石手中的朴刀猛的一颤,最终在距离周成举脖颈一指处停了下来,然后他与周成举对视一眼,后者一声大吼,突然主动用自己的脖颈向姜石手中的刀撞去。姜石好像一时反应不及,已经来不及将刀收回。

    然而,就在这时,破空声刚刚响起,一道如电光一般的铁箭便已经打在了姜石手中的朴刀上。

    咔嚓声中,姜石脸色大变,右手颤抖中手中的百炼好刀却已经碎成三截,周成举一愣之后,准备再有所动作,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穿过众重骑兵,右手一扬,一枚丧门钉已经打入周成举的后背一处穴位,周成举身体一抖,便一动不动。

    这道人影却是不知何时潜到此处的连继城。

    ……

    ……

    叶尘一行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数千骑兵簇拥下,缓缓驶向大将军府。

    将军府正门厚重宽大,长街早已洒扫干净,西北大营军指挥使以上军官恭恭敬敬陪侍在侧,叶尘和慕容延钊并骑前行,时不时的低声说几句话。同样骑着马,落后二人半步的庆州知府脸上还有残留的庆幸之意,叶尘若是在庆州出事,这个黑锅必然是要算到慕容延钊身上,到那个时候,慕容延钊若是不想被皇帝陛下或者华夏卫府的人杀死,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倒向圣堂,然后直接反了。若是那样,庆州知府也只能去死了。

    一想到刚才差点跌入深渊,庆州知府便会感到极为侥幸,在叶尘和慕容延钊身边,有时也插句话。

    总体看起来叶尘和慕容延钊谈的不错,至少叶尘敢让自己被慕容延钊两千亲卫骑兵环绕在其中,而慕容延钊敢待在叶尘身边,就可看出二人已经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眼前的一切都预示着西北之行向着极为良好的形势发展,叶尘此行的差事当能够完美的解决。

    然而,这件事真的会如此顺利?

    以常理来说,圣堂竟然能够驱使西北大营五百重骑兵在庆州城长街之上杀叶尘,这已经算是最大的伏笔或者杀手锏了。只是……圣堂最后败得那般草率和轻易,这让叶尘心中反而感觉很不安。

    对玉枫和圣堂的了解,在这天下间鲜有能和他相比的,叶尘绝对不相信这件事情圣堂就只有这一手准备。

    叶尘一行在府门前停留,翻身下马,进府。

    在慕容延钊亲自陪同下,叶尘一行直接进入了将军府深处,慕容延钊去脱盔甲换衣服,叶尘一行人也在一片冬园畔停下,被一名叫做李彦群的文士恭恭敬敬将三人迎入园内,早有烧好的沐浴木盆准备妥当,让叶尘和胡三光沐浴洗尘。

    第496章 慕容延钊的不甘

    连继城、武霸天带着十五名杀手始终跟着叶尘,不用叶尘吩咐自然任何地方都不会去。

    但当叶尘进入浴室时,却看见了一个人,这个时候按照常理应该是一名陪浴的美丽年轻女子。

    但实事上这人却并非什么美女,年龄更是不能算年轻。甚至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当然,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圣堂大长老玉枫,也不会是圣堂二长老李明轩或者其他长老。

    这里是西北大营统帅慕容延钊的大将军府,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自然只能是大将军府的主人。没错,浴室里面的人是慕容延钊,他已经换了衣服,坐在这里,等叶尘。

    叶尘走进浴室,看见慕容延钊却一点都不意外,这并非是他早已猜到慕容延钊在这里等他,而是早在二十步外他便听到了慕容延钊的呼吸声,并判断出了里面是慕容延钊。

    所谓接风洗尘,接风自然是在洗尘前面。当然,大将军府丰盛的接风宴早已准备多日。这里的接风宴只是小接风。

    叶尘走进来时,慕容延钊起身相迎,神情平静不知心境如何。

    距离叶尘在开封城外山谷被刺杀之事已经过去了些时日,二人之前在大街上初次相见,双方很有默契未提起这件事,只是寒喧着一路而来,仿若只是初见。

    浴室里摆了一场家常宴,没有传闻中猴头这类的残暴豪奢菜色,乌紫色的木案桌上摆着的只有淡雅小菜和三色米粥,案畔诸人沉默进食,没有人开口说话。

    叶尘毫不客气的喝了碗米粥,挟了筷精致咸菜,又喝了碗米粥,又挟了筷威菜放进碗里,用筷尖沉默挑弄片刻,然后他忽然抬起头来,望向桌首的慕容延钊。

    无声处一句话便是惊雷,俱沉默时一眼便是闪电。更何况叶尘如今的眼神落在寻常人眼中那就是闪电。

    但慕容延钊神情始终淡然自若,叶尘静静看着慕容延钊,后者也静静的看着他。

    慕容延钊好像天生不会笑,面色始终冷如寒铁,双眉依然浓若墨蚕,双唇依然艳若稠血,然而一身足以堪比一流高手的雄厚真气以及大将军的威压,却尽数锁在身上那件寻常外衣之内,没有一丝向天地间泄出。

    那件看似寻常的暗黄色外衣不是盔甲,不是军服,却是大宋天子赵匡胤当年论战功时亲自披到他身上的御衣。穿着这件御赐素衣的慕容延钊,便不再仅仅是一位一流武道强者,更不会是圣堂的一名外门长老。叶尘明白对方穿这件衣服就是想给他表达一个意思——他始终是大宋的一名将军,一名对皇帝陛下最为忠诚的西北大营无敌统帅。

    撤下饮食,端上名贵的西北特有的黑熬茶,慕容延钊望向叶尘说道:“华夏卫府这些天已经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王爷应该也从中推断出开封城外山谷刺杀并非老夫所为。”

    叶尘点头道:“没错,但是那五百人是前辈所训练。”

    慕容延钊叹了口气,眸中深处一丝痛苦之色一闪而逝,说道:“老夫是圣堂的外门长老,但那都是因为老夫的父亲本是圣堂七宗五姓中排第一位的陇西李氏的家仆,而老夫包括武艺、兵法在内一身本事也是圣堂所给。但是老夫对朝廷和陛下的忠诚却从未变过,老夫的错只是因为老夫的出身,而并不是在老夫自己身上。至于那五百人的确是老夫亲手所训练,这件事情是因为……”

    叶尘极有耐心的听完慕容延钊的话,轻轻放下茶盏,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对于圣堂的手段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屋外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寒冷的风吹拂着枝上的霜,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箭羽擦过弓弦,像是战场上的泥土崩溅到坚硬的盔甲上。

    慕容延钊看着茶盏里黑稠若血的茶汤,沉默了很长时间,手腕一振,送入唇中一饮而尽,长衫随风而动,说不出的豪迈随意,便若饮了一杯双蒸烈酒般。

    茶汤入喉如血,大将军的声音愈发冷冽肃杀,金石之意大作。

    “老夫也已经有数年时间没有见过李明轩,他现在明面上是什么身份老夫也不知道,包括王爷身边圣堂六长老武霸天在内圣堂其他长老恐怕也未必知道。所以,老夫只能助王爷将陇西李氏七处家业清剿一空,以将功赎罪。另外,老夫亲手给圣堂训练的五千私军中有老夫几名心腹,所以圣堂在秦岭深山私军藏身之处,老夫可以想办法探知,助王爷将其一窝给杀了。”

    叶尘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说道:“虽说如此,我也相信大将军所说,但是大将军认为陛下和朝廷诸公还会或者说还敢将一支大军交由大将军统帅?”

    “事关我大宋安危,包括晚辈在内,虽然远比朝廷诸公甚至陛下多知道许多事情,但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即使大将军想要立下再大的功以将功赎罪,也绝对不可能继续让大将军统帅任何一路大军。这一点还望大将这能够理解。”

    “所以,事后大将军三个儿子,晚辈可保证在朝廷为官,文官或者晚辈的华夏卫府都可以。只是……大将军自己还请归老。”

    对于世间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每临大事有静气乃是他们必须具有的气质。

    让西北大营统帅归老自然不是叶尘所能够决定,这是皇帝陛下才能够决定的事情。但以叶尘如今的权势,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以及对当前形势和陛下心中所想的掌握,他却是可以做这个主。慕容延钊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变得沉默,然后认真思考,他思考的时间很久,盏中如血的黑熬茶还未全冷,他心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大宋还没有统一天下,西北还没有真正的平定,成为大宋所属,契丹更是占据着半壁江山。他早在大宋成立之初便有过一个大愿望,一个毕生的愿望,那就是跟随陛下脚步,统一天下,让大穴恢复汉唐盛世。

    第497章 那便归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