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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谢楚清来的时候穿了件中长袖的藕色及膝丝裙,更衬整个人肤白出挑。一时间,公司内不少人都知道了老总的千金今天突然到来, 还是位气质型的大美人, 不过多时众人私底下就在茶水间互相传了个遍。

    办公室内,谢建平让人泡了杯咖啡进来,摆正桌上梨花纹的镇纸,神情看起来没多大惊讶:“楚清,今天怎么过来了?”

    “爸。”

    方糖放多了, 咖啡喝起来甜腻得过了头。谢楚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停顿会儿才开口:“当年街坊间传的关于妈的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当年谢楚清母亲死后, 谢家周围的邻居都在传周媛生前出轨,大人之间的事是非牵扯不清,只是可怜了被蒙在鼓里的小孩子。谢楚清一直以来只把这些当作谣言一听而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自己问出口。

    谢父皱起了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堪的旧事,忍着怒气冷声道:“不管是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你妈都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对以前耿耿于怀?”

    他这个女儿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火,做事不张扬,情绪不外露,也没有过激的叛逆,看上去一点挑不出错,但骨子里却偏执得过头。

    谢楚清突然接过话:“耿耿于怀的是爸你,不是我。”

    谢父闻言愣住了。

    “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告诉我妈葬在哪里,有人一提起她你就动气。如果不是心里在意,那有些事情为什么要瞒着不告诉我?”谢楚清抬眼,眼眸映出玻璃窗外西斜的日光,情绪复杂,“当年妈在生病的时候,你什么话也不问,半年都不见回来一次……而我那个时候只有她。”

    她问:“我的耿耿于怀是情理之中,那爸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沉默半晌,谢父动了动唇,一句话也没回。

    他几乎要觉得谢楚清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当年谢建平外出做生意,开头还磕磕碰碰,后来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在生意场上掰手腕的男人就像是一头跃进海里的鲨,很快的,外面的日子快活得让他快要记不清家里还有一双妻女了。

    周媛在嫁给他前只是一个大家闺秀,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一概不知,以往在谢建平眼里的家长里短渐渐变成了无趣。后来周媛大病一场,她在病床上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别人,而她要跟他离婚。

    谢建平没想到,这样荒唐的事有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告诉周媛,想离婚就要净身出户,一件东西都不准带走,从今往后她和那个男人也再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周媛离开后,谢建平托人假造了死亡证明,算是草草平息了这段难堪。

    这么多年,他拿谎言来瞒自己女儿,宁愿让谢楚清以为周媛是死了,也好过让她知道那个女人是出轨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谢楚清是无辜的,但他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

    两周后,谢楚清去英国的签证批了下来。

    她已经提前向宠物医院请了一周的假,临行的前一天,牧悠悠正好打电话过来。

    谢楚清正半蹲着将一条围巾收进旅行箱里,她一手拿着电话,分出心思笑着回:“我要出门几天,就不跟你出去了,上回悠悠你在酒吧里带给我的震撼我还没忘呢,等我回来再请你吃饭。”

    “楚清你要出门啊?”牧悠悠扼腕叹息,“原来那条街上新开了家小酒吧,本来想叫上你去喝酒的,看来只能改天了……怎么在宠物医院也要出差?”

    电话这一边,卷饼已经摇着尾巴在谢楚清面前窜了好几圈。她挠了把它的脑袋,含混地应了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怎么了?”

    “卷饼我带不走,放在宠物医院晚上又没人照看,悠悠你可以帮忙照顾一个礼拜吗?”

    “这倒是没问题,”牧悠悠在那头把苹果咬得嘎嘣响,转而问,“楚清你要去哪儿啊?要这么久。”

    “……”这回顿了下才回,“要出国。”

    挂完电话以后,谢楚清收拾完了行李,顺便把卷饼的狗粮和狗咬胶装了袋,想着把卷饼送到悠悠那里时也正好把东西一起送过去。

    卷饼没有一点自己即将被寄养的觉悟,见谢楚清拿出了熟悉的包装袋,“嗷呜”了一声就要扑过来,半途却被她捏住爪子揉了揉。

    “来,让我埋回儿肚子。”谢楚清笑眯眯的,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卷饼的下巴。

    她靠在偌大旅行箱旁,把卷饼当成了犬型抱枕,缄默了良久才问,“卷爷,你之前被你前一个主人丢在宠物医院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卷饼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谢楚清的肩膀“汪”了声。

    “我说我跟你怎么这么投缘呢,”谢楚清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她乌黑的头发顺软地披泻在肩上,声音有些闷哑,“原来我们都是被不要的。”

    .

    飞往伦敦的航班定在第二天的晚上十点。

    航站楼内人来人往,谢楚清刚托运了行李,她拿着机票正要过安检,包里的手机突然嗡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一般除了悠悠,能给她打电话的就只剩谢楚明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住了。

    片刻过后,谢楚清犹豫地接了电话,一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心虚:“喂?”

    念头一出来她有些莫名,随即暗暗骂了句自己,她为什么要心虚?

    顾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的传过来:“你在哪里?”

    “……”想了想,谢楚清决定还是老实交代,“我在……机场。”

    她话一出口,对方就沉默了下去,没再出声。

    此时航站楼的大厅内灯照通亮,楼外的停机坪却晦暗不明,正是深夜,室内的温度并不高,谢楚清虚靠在自助取票台旁,隐隐觉得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良久顾行才再次开了口,他的嗓音低哑而沉缓,像是压抑着冰冷与戾气:“谢楚清,你又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贴附着在她的耳侧说话,谢楚清甚至错觉的感受到了从手机里传来的炙热吐息。有些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只能含糊地回:“我出差几天,等——”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瞒着我?”顾行一字一顿地打断她,低低地笑了下,“还是打算再躲着我几年?”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酝酿着愠怒,还有着几不可查的委屈。谢楚清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乘坐caxxx次航班,前往英国伦敦的旅客请注意,请办理完乘机手续还没有办理安全检查的旅客,尽快通过安全检查,到候机厅候机,谢谢……”

    谢楚清趁空看了眼手机,发现屏幕已经回到了解锁界面。

    顾行挂了电话。

    .

    大学的时候,顾行身兼校篮球队的中锋,有一回参加了p大与b市体校的篮球联赛。

    联赛的最后p大以几分的优势险胜对方,但胜得也不太好看,几个主力各个挂了彩,轻者擦伤扭伤,重者还有脱了臼的。

    当时医学院在比赛场地旁搭建了临时医护站,赶了几个医学院的学生过去。谢楚清当时正在忙着出一个实验的结果,中途听说篮球赛战况惨烈,医护站人手不够,等她赶到时,正巧碰上了被众人围成一圈的顾行。

    在一旁给人擦碘酒的学生看不过去了:“哎哎!那边几个,要递情书排排队啊,等你们顾学长处理完伤口一个一个送行不行?别都挤着了,我要赶人了啊!”

    不多时闲杂人等就都被清走了,现场剩了不到几个人。

    谢楚清仔细查看了顾行的手臂,松了口气:“除了擦伤以外没有别的伤了。”语罢又揶揄地补了句,“打球伤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打架去了。”

    顾行看着被她包扎好的伤口,深邃的眉眼看向她:“这是什么结?”

    包扎好伤口的绷带上打着一个结,谢楚清示意他看,接着手法纯熟地又打了一个:“外科结,不容易扯散。”

    顾行盯着她的笑顿了两秒,才问:“那要怎么解?”

    她笑眯眯地:“小本医院,无证经营,包结不包解。”

    耳边隐约有飞机平稳航行时的低低震鸣声,谢楚清从浅眠中醒过来。头顶的灯光还调在昏暗的睡眠档上,机舱内温度很低,她靠着椅背无意识地往里缩了一下,微皱起了眉。

    她上飞机前穿着单薄的贴身长裙,飞机给的毯子只够盖住双腿,不能顾得上上半身。

    周围温度越来越低,谢楚清正想按铃,微笑着的空姐就已经穿过狭窄的过道走了过来。

    “小姐您好,这是您的毯子。”空姐将手上的毯子递给她,鞠了一躬,“祝您旅途愉快。”

    谢楚清睡得迷糊的脑袋没再去考虑“为什么不额外收费”的问题,她接过毯子,颔首道了声谢谢。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等飞机到达机场时,伦敦正是清晨的六点。

    外面天色灰蒙,刚下飞机,谢楚清一口吸进了冷气,被冻得神经都有些迟缓。

    她叹口气想,之前上飞机的时候就应该带件外套的,自己保暖的衣服全带在了行李箱里,现在只有出机场以后找酒店换衣服了。

    提行李的出口围了一圈刚下飞机的乘客,谢楚清见自己的行李箱顺着转带被运了过来,刚想弯腰去提,侧后方就伸过来了一只手。

    .

    “走了?!”

    李唐绪手里的笔“吧嗒”一声从手中脱落,他嗓音都有些颤抖:“小林你你说什么玩意儿?”

    助理小林放下文件:“顾总说离开几天,这两天的工作已经提前交接好了,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还有挺多文件需要李总你过目的,李总你……”

    李唐绪气息奄奄地摆手:“你先出去。”

    等小林离开后,李唐绪才反应过来。

    谁都知道,逸丰的顾总从来不推翻既定行程,定好了的计划就没有临时改的,更别说提前交接推给别人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思及此,李唐绪扶额。

    他怎么忘了,谢楚清这三个字,就从来没在顾行的计划范围内。

    .

    “……”

    谢楚清转头去看,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男人拎了过去。

    顾行放下行李箱后,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俯身给她披上,低下眼锁住她:“来英国出差?”

    “……”谢楚清披着他的黑色大衣,此刻整个人都被温暖熨帖着。她张了张嘴,不答反问,“你刚才……跟我在同一次航班吗?”

    见他不说话,谢楚清还没缓过神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来?”

    本来她应该再质问几句的,可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

    那他之前生什么气?

    还挂电话?

    ……

    谢楚清呵着暖气问他:“你是故意的?”

    顾行替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子,表情坦荡从容:“嗯。”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愠怒,什么委屈,都是套路(x)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