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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霍玄眼中有笑意,却仍旧不肯给个准话。

    罗立风和苏若云进来,看见肖折釉站在霍玄面前说话,微微惊了一下。罗立风立刻笑着走上前去,笑道:“霍兄,这孩子没吵了你吧?”

    “无妨。”霍玄眼中的笑意慢慢收起。

    “是这样的,当时那妇人寻短见,若云瞧着可怜就给带回来找大夫医治。如今命算是保住了,还得知有了身孕,也算是喜事一桩。只是眼下也到了该回去的时辰,这一家子是先带回去照顾着,还是命人给送回家去?”

    “带回去罢。”霍玄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罗立风的眉角一跳,显然是有些意外。他立刻又笑着说:“是该带回去照顾着,一群孤苦伶仃的孩子,也不能会照顾他们的嫂子。”

    苏若云则是上前来,牵着肖折釉的手,亲昵地领着她上楼。

    肖折釉走到楼梯的时候,不由回望了一眼霍玄,刚好撞上霍玄审视的目光。肖折釉一愣,匆忙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霍玄总是在审视她。这种审视的时候也太多了些吧?

    “好好歇着,不要太忧心你嫂子了。若是饿了,或是缺什么,告诉阿莺就好。”苏若云温柔地望着肖折釉,眼中含着点同情。

    “谢谢夫人。”肖折釉规矩谢过。

    等到苏若云下去了,肖折漆和陶陶才小跑着过来,眨巴着眼睛望着肖折釉。肖折釉明白他们两个的茫然无措,可是她也悬着颗心,不清楚霍玄的态度。

    画舫逐渐离开南青镇,肖折釉坐在美人靠上,望着窗外向后退去的风景,忧心一片。

    当初定元帝匆忙将几位前皇帝的公主赐婚,几位公主嫁的都是他新提拔的手下,无论是官职还是家世都不尽如意。若说起来,也只有她嫁的霍玄身份高一些。当时赐婚的旨意下来,几位公主都暗中去调查自己的未来夫婿,肖折釉也不例外。她也花了心思去查了霍玄的底细。

    就像谁也没想到皇位最后会落到当年偏居一偶的三王爷身上,对于那场皇位的争夺,三王爷就是一匹黑马。

    而霍玄,也同样是一匹黑马。

    他不是帝都明定城的人,是随着三王爷一并杀进皇城的,是三王爷手中的利刃。当年有谣言霍玄是三王爷的私生子,这传言有声有色,甚至连霍玄的父亲都这么认为。后来三王爷称帝,他对霍玄连连提拔,且不说霍玄的战功足以坐在那样的位置上,只是定元帝与他的交情实在非同一般,据说私下里连君臣之礼都免了。

    至于霍家……

    肖折釉眸光一凝,她显然是不愿意再回忆住在霍府的那小半年了。

    “嫂子!”肖折漆一声惊呼。

    肖折釉急忙收起思绪跑到小木床边。纪秀君皱着眉,口中溢出几句不甚清楚的话。肖折釉握了她的手,在她耳边喊了她几声,她皱起的眉头才一点一点舒展开,又沉沉睡去了。

    傍晚的时候,画舫在岸边停下来。进来个肥壮的婆子,将纪秀君抱起来,仔细放在马车上,肖折釉带着弟弟和妹妹一并上了马车,马车辘辘前行,带着他们去往罗府。

    马车在罗府停下,肖折釉掀开窗边的竹帘,望见一老者立在府前候着,应当就是罗知州了吧。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位老爷、公子。待霍玄从前面的马车下去,罗知州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在霍玄面前说了两句话。

    霍玄只是略一点头,继续往府里走。

    肖折釉的目光落在霍玄的身上,心想这人还是和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了。她慢慢将帘子放下,等着罗府的人安排着他们下马车。

    罗府将肖折釉几人安排进一个独门的小院子里,派了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又派了大夫重新给纪秀君诊脉下药方。大夫刚走,又进来一批丫鬟,送来换洗的衣裳。

    “哇!”肖折漆看着桌子上的新衣服,杏眼里一片欣喜。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摸了两遍,才抬头望向肖折釉,问:“真的是给咱们的?”

    肖折釉正在喂纪秀君喝药,闻言,嘴角不由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

    许是这一日实在是折腾得太累了,肖折釉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接下来的几日,一顿三餐都有丫鬟按时送来,每天晚上也会有大夫重新给纪秀君诊脉。

    这样的日子反倒是让肖折釉心里有些不安。

    直到第四日的清晨,小院里才来了个丫鬟带走了肖折釉。被带到霍玄那里,肖折釉这才松了口气。

    “给将军问好。”肖折釉微微弯了一下膝。

    霍玄“嗯”了一声,写字的笔未停,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肖折釉在一旁杵着许久,才走到霍玄身边,主动给他磨墨。她悄悄看了一眼,见霍玄正在画一座宫殿。

    肖折釉不由有些惊讶。

    霍玄这个人吧,能画画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不画山水不画猛兽,画得还是宫殿。肖折釉收回目光,为霍玄添了一盏茶水。

    因为她曾经查过霍玄,所以她知道在盛行点茶法的如今,霍玄却独爱泡出的清茶。

    一盏茶凉了,肖折釉就重新为他沏一杯。

    一杯又一杯。

    霍玄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夺过肖折釉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他将茶盏放下,道:“去拿本书来读。”

    “什么书都行?”

    “嗯。”

    肖折釉在一旁的十锦槅子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一本《千里志录》来。她看了看,也没太走近霍玄,而是立在那儿开始读。

    肖折釉的声音初听的时候带着南方水乡小姑娘的软糯,可是听得久了,才能听出来软糯中的清朗,好像入春时破冰的清溪。

    读了近小半个时辰,肖折釉不由有点累了。不是念累了,是站太久了。她的眼睛从书卷中抬起,偷偷看了霍玄一眼,见他画得专注,没有注意到这边。肖折釉一边继续念书,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一旁挪了挪,一直挪到十锦槅子另一边的一排玫瑰小椅,她在起头的一把椅子里坐了个边儿,仍旧念着书。

    霍玄抬眸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霍玄悬着笔,听着她清淩淩的声音,再没能落笔。他将笔放下,从案边的书卷下抽出一张纸来,那上面写着肖折釉的生辰八字。

    他的指腹划过纸上的字迹,眉心微皱。

    听说早夭的孩子便是与父母没有缘分,会转世寻找有缘份的父母。若他的女儿还活着,也便是这般年纪了。他将纸张小心收起来,静静望着肖折釉。

    第一次见到肖折釉的时候,他便觉得她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像极了一位故人。

    明明那样小的年纪,又弄得一身狼狈。可就算是被丫鬟从水里拽上来的时候,她的动作都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得体。量过的步子,挺直的脊背,轻缓沉静的语速,还有面对别人的同情时,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