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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她的诉求如此简单,因为她知道,若是知道那杯酒有毒,即便崇睿不信,也会趁机除掉她,为了活命,她铤而走险,却忧心崇睿中毒,替他号脉,没想到她一时的善念,居然让崇睿起了疑心。

    只是为了活命?

    这芸芸众生,谁不是为了活命?

    可为活命而如此艰难的,又何止子衿一个人?

    崇睿的目光带着冰冷的刺,直直的射进子衿心底,子衿的一切举动,都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如此契合。

    可就是这样的契合,让崇睿疑心,这一切并非偶然,一次巧合叫偶然,多次巧合,就有蓄意的可能了。

    子衿只觉喉头腥甜,又一股血气上涌,但是这次子衿却咬牙扛着,血顺着子衿的嘴角流下来,形成一幅凄美的景象。

    崇睿眸色深深的看着子衿,这个女子怎能如此倔强?

    “王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王爷。”茴香不停的叩头,额头顷刻之间亦血流如注。

    “你的清风阁可有解药?”说到底,崇睿还是不信子衿的,可子衿替他把脉的那个举动,却深深印在崇睿心里,让他无法对子衿的生死置之度外。

    “没有!此毒来自苗疆,无色无味,中毒者呕血之后,便会昏迷,需要以鱼腥草作为药引,煎水服之,方可解毒。”子衿不但知道毒药的药性来历,甚至知道解毒之法。

    崇睿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波澜,子衿露出一个苍白笑意,“王爷,子衿若死,还望王爷放我家茴香离去,茴香,你告诉我娘,子衿来世结草衔环。”

    结草衔环?

    崇睿挑眉,对这含有深意的成语表示不解,按他对慕子衿的了解,这女子虽生活清苦,但好在母亲是当年京城第一才女,所以她的文思才情并不差,可她却用了结草衔环这个词,为什么?

    “本王允许你死了么?”崇睿淡淡挑眉,谁也看不住他此刻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子衿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软软的靠在崇睿怀里,昏了过去。

    崇睿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子衿,她的头部就靠在他心脏的位置上,她呼吸虽然清浅,但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似厨房的香料,更像药草的清冽,亦或者是淡淡的墨香,崇睿不得而知,却只觉得脾人心肺,让人……魂牵梦绕。

    他想,赵由之这样一个大儒士,能为她的出嫁而远行去修行,定然也是因为她这独特的气质罢?

    崇睿讲子衿放在他卧房外的小塌上,吩咐茴香去厨房找了鱼腥草煎水,随后赶来的唐宝公公见崇睿一身的血,吓得呼天抢地。

    可崇睿淡然的扫他一眼,他便没了声响。

    “去找个大夫来,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卢嬷嬷。”

    唐宝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去找大夫。

    崇睿看着子衿垂在塌上的小手,忽然想起大婚那日,他握住子衿手时,子衿的手明显很粗糙,那时他便好奇,这样一位深闺女子,怎会有如此粗糙温暖的手?

    鬼使神差般,崇睿执起子衿素手,如那日一般,子衿的手依旧粗糙,但是因为中毒,她的手没了那般温暖,手上全是茧子,大约是长期劳作,手指亦不如一般女子那般圆润可爱,但是这却是勤劳女子的手,因为卢嬷嬷的手,便如她一般。

    崇睿打心底里钦佩子衿为母亲做的一切,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提防子衿,这样一个心有牵绊的人,最是容易被人利用,可利用子衿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她那个贵为国舅的父亲?还是贵为宰辅的舅舅?亦或是她那情深义重的表哥?又或者是她贵为国母的姑母?

    又或者还有他不知道的某个黑手?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崇睿从未见过子衿这样的女子,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坚若蒲苇、看似汲汲营营,实则至纯至孝、看似恬淡无光,实则风华绝代、她能在这样的逆境中存活于世,并养活母亲奴仆四人,就说明她不是个寻常女子,这样的她,崇睿真是看不懂。

    子衿梦呓,“……母亲……”

    崇睿作为王子,从不为三餐烦忧,可他最渴望的,心底最温暖的母爱,他却再也寻不到,而子衿,穷困潦倒却有赵倾颜这样一位传奇女子作母亲。

    他有的,她没有!

    她有的,他没有!

    “看在你一片孝心,本王且先饶你,你……”崇睿顿住,眉宇间似有苦恼,崇睿清了清嗓子,长身玉立的站起身来,往平日里他闲暇看书的小几旁走去。

    茴香煎好了药,过来喂食子衿,可子衿重度昏迷,药顺着子衿嘴角流出来,子衿已然不能吞咽。

    茴香急得直抹眼泪,“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死了,夫人怎么办,我与莲姨又怎么办?小姐,求求你,喝药吧!”

    崇睿见茴香哭闹,冷淡的拧眉,施施然走过来从茴香碗里夺了药碗,自己动手去喂,子衿已然昏迷,不管谁来喂,结果别无二致。

    崇睿屏退茴香,皱眉沉思了良久,忽然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汤药,俯身附上子衿红唇,以口渡药。

    茴香又惊又羞,又急又怕,“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王爷……请……自重!”

    “想她活便闭嘴。”崇睿懒得与茴香解释自己对子衿的亲密行为是多么的合理合法,又含了大口草药渡给子衿。

    茴香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相信她家小姐就这样被王爷轻薄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上投射到小塌,迷离的光晕在两人唇齿相依处跳跃着,崇睿脸色单淡淡的重复着这一切,直到半碗药确信已喂到子衿腹中。

    “啊呀!我的王爷喂!”唐宝公公颠着胖乎乎的肚子呼天抢地的走进屋,“王爷,王妃这会儿可是生死未卜,您怎能……”如此禽兽!

    崇睿的嘴角抽了抽,冷冷的扫了唐宝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俩字,“闭嘴!”

    有时候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中了什么邪,就因为唐宝叫唐宝,便留他在身边十几年,这厮别的本事没有,咋呼的本事倒是一流。

    唐宝公公委屈的憋着嘴,不说话。

    “大夫到了没?”崇睿用白绢擦拭子衿嘴角的药渍,头也不回的问唐宝。

    ……

    崇睿冷厉的回头扫了一眼唐宝,“我问你大夫呢?”

    唐宝挤着眉不敢说话,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看崇睿,看得崇睿直窝火。

    “你哑巴了不是?”

    “王爷不是让老奴闭嘴么……”

    “……允你说话……”

    崇睿揉了揉额头,对唐宝的蠢萌已是无计可施。

    唐宝公公扭了扭自己胖乎乎的身子,这才开口,“大夫来了,可见您‘么么么’亲王妃,他又退出去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亲’慕子衿?”崇睿的声音冷到冰点。

    第27章推上风口浪尖

    可唐宝却浑然不觉,两个胖手指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一本正经地说,“老奴两个眼睛都看见了!”

    崇睿气结,“……去把大夫给我叫进来,然后去把你眼睛给我拔下来,今晚本王要拿来下酒。”

    听到崇睿的话,茴香身体/骤然一僵,神情惊惧到无以复加。

    可唐宝却已然习惯了崇睿的毒舌,笑呵呵的去喊了大夫进屋,自己悠哉哉的从暗带里摸了一块牛肉干出来,砸吧砸吧嚼得倍有劲儿。

    大夫给子衿号过脉之后,恭敬的对崇睿说,“王爷,王妃确实中了毒,但是这毒乃是苗疆之毒,小人解不了……”

    崇睿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夫,“你看她可有性命之虞?”

    “那倒没有,王妃这可是服过解药?”大夫反复替子衿号脉之后,终于确定子衿体内毒素已然在消退。

    崇睿没有说话,唐宝会意,将大夫请出了琅琊阁。

    “慕子衿,你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这回春堂的大夫世代行医,连他都不知道如何解的毒,你却轻易解了,这毒到底是你自己下的,还是旁人给你下的?”崇睿轻轻的扣住子衿尖细的下巴,眼神里泛起一道杀气,但转瞬即逝。

    昏迷中的子衿,一双柳叶眉浓淡相宜,长长的睫毛下,双眸阖着,崇睿却知道,那双眸子清亮透彻,看似柔弱,实则刚硬无比,这小女子!

    那双唇,不久前,崇睿刚刚与她亲密接触过,虽然略显苍白,可馨香糯软,很适合亲/吻。

    崇睿的手指不自觉的轻抚子衿唇瓣,眼神越发炙热迷离……

    “禀王爷,郭将军已回!”刚哲不知何时已站在帘外,一双浓眉微蹙,心想这王爷是怎地,慕女身份如此敏感,他居然……

    崇睿被刚哲一提醒,狠狠的放下子衿下巴,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淡淡的对刚哲说,“这事你怎么看?”

    刚哲抱着他的破云刀,恭恭敬敬的说,“属下只管照顾王爷不受刀枪棍棒,这家宅妇人之间的恩怨,您还是自己操心去吧?”

    虽未明说,可刚哲的意思很明显,此事定然大有文章。

    “我怎么听你意思,有点幸灾乐祸?”崇睿淡淡的扫了刚哲一眼,眼里含着淡淡的不悦。

    “日后我定然只娶一人,女人,可怕得紧。”刚哲摇头,似乎想到女主争斗都觉得可怕。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也只盼这样一个女子……”崇睿幽幽的说。

    刚哲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像受到重击一般,出现一丝皴裂,他家王爷这是……在聊天么?

    可就在刚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崇睿已然收起刚才的感慨,冷静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王爷,这王妃弄您一身的血,老奴伺候您沐浴更衣吧?”唐宝讨好的看着崇睿,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崇睿淡淡的扫视自己的衣物,淡淡点头,“看着她,若醒来不许她离开琅琊阁半步。”

    刚哲虎躯一震,破云刀刷的出鞘,守在门口,连蚊子都不放过一只。

    崇睿离去后,茴香咬着牙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对刚哲的怒视上,而刚哲全然不受半点影响,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门口,目不斜视。

    入暮时分,子衿悠悠转醒。

    睁开眼后,子衿先替自己把了脉,确定自己已然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怎么……没死成,你很遗憾?”黄昏的落日余晖带着橘黄色的暖光挥洒着整个耳室,慕子衿抬手挡住部分光线,顺着声音看向坐在暗处的崇睿,目光清冷。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尽管崇睿说话句句带刺,可子衿不愿跟崇睿正面冲突,她知道自己定然不是崇睿对手,所以明智的保持沉默。

    “你是自救!与我何干?”崇睿依旧坐在暗处,子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光是听他说话,子衿便知道,今日之事,只怕过不去了。

    “若不是王爷带子衿离开湖心亭,子衿便百口莫辩,为此,子衿也该感谢王爷。”

    “慕子衿,我们谈个交易吧?”崇睿如此说。

    子衿不明所以,在与崇睿相处不多的日子里,崇睿总是不停的跟她交易,子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留神,便能被他卖了。

    于是,子衿沉吟……

    “怎么,不敢?”崇睿知道子衿性子冷静,激将法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子衿既已嫁入王府,王爷有事吩咐即可!”子衿心想,只怕在睿王心里,她压根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所以才如此这般的对待她吧?

    “你定然知道下毒之人是谁?将他引出来,赶出王府,我许你一处清幽的屋舍,让你母亲不必再在慕家吃苦受累,如何?”

    果然,崇睿这样的男人,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怎么让子衿这般无欲无求的寡淡女子心甘情愿与他卖命。

    这个条件对慕子衿而言,太诱人!

    子衿连思考都尚未思考,直接答应,“诺,子衿一定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