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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他一口气机关枪一般说完了,有些惴惴抬头,害怕对方以为自己在随口乱说,更害怕对方一时间因为接受不了被戳中了。

    没料到,穆莳还是一脸漫不经心,只看表情什么都辨析不出来,却将那袋果脯往他面前推了一下:“嗯,遵守规则,来一颗。”

    陈文道如蒙大赦,口中那种咸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飞快捡了一颗杏干塞进自己嘴里。

    下一刻,他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几乎是跌跌撞撞几乎是爬着出了车,双脚刚一落地,顾不上脚踝的剧痛,他弓着身子,扶了车辕就吐了。

    那种甜到齁的刺激感不断刺激着脑子,陈文道从来不知道,还有东西能甜到发苦,甚至腻得人恶心的地步。

    他想,他从甜党也毕业了。

    穆莳负着手走出车,正好陈文道在车辕这里蹲下来,他看也不看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轻轻松松当做脚踏下了车。

    陆仁装作没有听见哀嚎,心中暗暗同情了一番陈文道,忙对穆莳道:“遣人查探了,陆路那边果然有诈,像是只冲着陈公子来的。”

    适才不走官道,就是想着陈文道那些小弟可能来救他。

    想起拿麻袋套头让人围殴陈文道时,他交代的话,穆莳也将这次的情况猜了个大半。

    这次试题就是陈文道给泄露了,他觉得陈文道这人挺奇特的,有着一队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弟,居然还帮他成功从贡院里盗了题,鱼胶火漆密封都能不动声色开了,可见本事不小。可惜他们的老大似乎脑子不大好用,到手的题目,给身边的小厮抄走了,还在京城与金陵一传十,十传百了。

    而且这个小子报了南闱就好好呆在金陵备考了,跑到扬州做什么?

    穆莳只“嗯”了一声,毫不意外,静默看着人流来往的码头思索了片刻,又的道:“南闱有动静吗?”

    陆仁点头:“忠顺王爷今日到金陵了,上头调令说是总监坐镇南闱……”

    这次恩科是皇帝亲自出的题,在见过世面上流传的“春闱试题”后,皇帝大发雷霆了,可见都是真的。

    试题泄露,肯定是要重新出题的,他们这面春闱前是赶不回去了,真正要处置有责任的人,一定是要在阅卷前,主考学政是肯定逃不了的。

    京城是天子脚下,倒也还好,这个时候,更要派靠谱的人来南闱考场金陵坐镇。

    只是想过许多可能,穆莳都没料到来的是忠顺亲王。

    他一面想着邸报内容,又打了给魏先生信件的腹稿,盯着运河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后方瘫倒在地的陈文道不住喊着“水”,他忽然笑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陆仁眨了眨眼:“怎么走?”

    穆莳咬着牙,笑道:“这大战头一步,咱们先得拿人祭旗啊。将陈文道扔河里去!”

    “啊?”

    “他不是渴了吗,”穆莳淡淡道,“让他喝个够,等找到船了再提上来。”

    陆仁背后发毛。

    这绝对是在记恨对方捣出这些事情,而且还跑来扬州打断您的假期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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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里与这次会试相关人员都惶惶不安的时候,春闱还是到了。

    贾珠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举着火烛穿过龙门,跟着一众举人进去,四下里一派紧张阒静,半声不闻,只有心跳剧烈,他凝神听了监考叫号,跟着被引进一间小房。

    随即,试官念了考场纪律,新点上任的主副考官走出来进行一应礼节。

    不少举人见主考官果然换了人,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泄题这事是真的了,莫名添了几分紧张。

    贾珠埋着头答题,考试中间恍惚听见有男子惨呼,只是进了耳中似乎远在天边一般,便不甚在意。

    时文、策论、诗赋三场考试,一考便是三天,贾珠出来时,才知道中间有举子夹带被抓这事情,只是他这时头昏脑涨,与相识的举子一块唏嘘了一阵,便乘车回府,与长辈请安后才得以回房,只来得及与李纨贾兰说了几句话就熟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起来后,贾珠在书房内静坐,看着半架书册,还有他誊写的那些文稿,有种恍如隔世又手足无措的感觉。

    竟然就结束了。

    中午用过膳了,贾珠忽然想起,某个小丫头居然还没来。

    他纳罕道:“上次我乡试回来,宝玉跑了好几趟,怎么这次到了中午了,还没来看看我?”

    李纨听了,忍俊不禁:“只许大爷忙着科举,让她不便过来,就不许我们三姑娘忙着,无暇见兄长?”

    贾珠讶然:“她能忙什么?”

    也不去上学,成日在府里无所事事,肆意折腾,遛猫逗狗的妹妹,居然还能有忙的事情?

    李纨叹道:“我有位嫂子在京,家里困难,来我们府里给姑娘当西席呢。这位嫂子是出了名的严厉,宝玉怕是真遇上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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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遇上如来,贾瑛觉得,更像是遇上教导主任了,她规规矩矩坐着,却走着神。

    “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三姑娘,你是如何理解的?”

    这位李嫂子头发梳得油亮,半点碎发也无,领肩处的衣物连半点褶皱都不见,不苟言笑,性子古板,更加不喜人嬉皮笑脸,说话像是老和尚撞钟,听得人昏昏欲睡。

    贾瑛听到叫到自己,硬着头皮翻译了一番。

    她之前提出自己的意思,就已经被这位太太训诫过了,还一状告到了王夫人那,于是现在她就只敢在脑内吐槽了。

    她不否认这里面也有积极的东西,更不想因为自己是现代人,觉得自由平等如何就想一味否定,只是,她个人来说,总是觉得,只要不干伤天害理,或者触动其他人的事情,一个人想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框起来,要求他应该怎么做。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注定好的。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就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否定,她不爱纺绩,也没有谁真的能说,女性就必须做这件事情。

    贾瑛胡乱想着,屋里一片昏暗,还有一个灰暗的太太在给她讲《女四书》。

    她拿出自己多年听课走神的经验,只觉得时间漫长难耐,下意识偏头,就看见门口掩嘴冲她笑的黛玉。

    下一刻,门边又探出好几个头来。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居然连史湘云也在。

    迎春微笑看着她,探春露齿笑着,惜春还是面无表情,却关切得死死盯着她,宝钗弯起双目,湘云对着她挤眉弄眼做着鬼脸。

    这些都不过十岁的姑娘们,性格爱好各异,才情容色极佳,没有经过任何修剪,像是不同的花,生动鲜活开着各自的姿态。

    贾瑛觉得,世界总算是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下章就可以调时间线了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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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红楼最大的悲剧就是,不论是怎样的性子,在红楼梦里,最后都不可避免没有善终。

    若温顺如迎春,会被欺负,可是若是像王熙凤这样强势,也有太多的无奈。

    真性情像黛玉,又或者周全如宝钗,怎样都无法双全。

    到头来,所有的姑娘,都不得已走向那个,在《金陵十二钗》里就写好的结局。

    曹雪芹在第一回 就已经说明了,使闺阁昭传,记述闺友闺情,非怨世之书。

    阴谋阳谋已经有太多了,我也自知原著也有很多机锋暗语,只是到头来,我还是想让她们都开开心心的,被世界温柔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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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享在知乎看到的一段话:

    曹公写凤哥儿的恶毒和促狭,却不时地表达对她才能的赞叹。甚至借平儿之口提点过,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恶毒难以成事;他写宝钗的大气和自重,但又有时回头提醒读者,这个女孩子内心淡然早已如雪洞一般,人无癖亦无深情;他写婆子们的粗鄙,又时时同情她们生存的不易,叹息她们曾经也是明朗的少女……曹雪芹把一切都看得清楚透彻,却始终不怀任何的偏见。他清楚,人的很多所作所为往往因境所限,情非得已。正是这份包容苍生的悲悯和尊重,才造就了红楼梦缤纷的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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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臭皮匠

    七个臭皮匠, 熏死一个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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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瑛人还坐在那里,心早就跟着飞出了屋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堂, 李嫂子以“男以强为贵, 女以弱为美”做了总结,贾瑛居然还用力点了点头,等对方走了, 飞快起身,留问梅给她收拾书笔文物跑了出去。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了?”贾瑛笑着问道,“怎么人这么齐。”

    黛玉,迎春和探春还好说,惜春是个宅, 而且醉心科研,三次至少请有两次不到。湘云更是了, 她住在叔叔婶婶家, 自然没有总往荣国府跑的道理,只有节日或者贾母着人去府里请才能过来。

    宝钗忙着参选公主陪侍伴读,她家里母亲是个软性子,哥哥是个不着调的, 早早就扛起了很多她们还没能体会的东西。贾瑛有时候面对宝钗,甚至有种对方比自己这样, 在现代呆了二十年的还要成熟得多的感觉。

    黛玉先道:“我们听说孙猴子终于被压下了五指山, 都忍不住来瞧瞧,她过得怎么样。”

    看着日头,贾瑛往阴凉的地方站了站, 闷闷道:“现在你们见着了,我着实不开心。”

    语毕,她就见对面六个姑娘都各自交换了眼神,一齐笑起来,异口同声道:“所以我们来寻开心了。”

    贾瑛被忽然的话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就无力起来,心说这不就是“看到你过得不开心,我就高兴了”嘛。

    “所以我们来帮你想法子,”迎春微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六个,怎么都是两个孔明了。”

    湘云阖掌:“其实来的路上,我早已有了法子,只是却不想这么早告诉她,咱们好不容易聚一块,难道不玩一玩?”

    贾瑛被李嫂子的精神冲击折腾得没反驳的力气了,似乎没骨头一般,半倚在黛玉身上,懒洋洋道:“你的都是馊主意,我才不听。”

    黛玉竖起食指抵住下颚,忽然笑道:“云儿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贾瑛听到黛玉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不好。

    黛玉笑眯眯道:“既然要玩,定然要有个彩头,往日咱们总是乱斗,宝玉在中间姐姐妹妹叫一通耍赖,今日咱们六个对她一个,今日她若是成了赢家,我们就一齐想法子,告诉她怎么从五指山里逃出来。”

    黛玉这提议却让其他人感兴趣起来,往日里玩东西都没有彩头,突然有个能联盟了整一下贾瑛的,几个姑娘都摩拳擦掌起来。

    贾瑛抽了抽嘴角,喂,她平日里没折腾过她们吧,要是迎春这位童年常被她忽悠的同意倒也能理解,为什么连黛玉都一副“这次你完了”的样子啊。

    【划掉】这是要造反吗阿瑛我的后院起火了喂!【划掉】

    看她们都这么有兴致,贾瑛想了想,决心还是舍命陪君子了,只得叹道:“说罢,为了掀翻这个五指山,我也拼了,怎么个玩法?”

    湘云笑嘻嘻道:“你放心,绝不是锤丸或者弹子。”

    锤丸和高尔夫有点像,每个人拿个长柄小锤,将球敲击入洞,其中规则有许多不同,弹子简直就是个古代版的斯诺克。

    真玩起来,确实是她一个人可以挑她们六个。

    惜春唯恐不乱插道:“她文的不行,我们不如玩文雅点的。”

    贾瑛扁嘴道:“那是我不愿,真的计较起来,我也是很厉害的。”

    她这个壳子记忆力极好,按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只是少了一些感性细胞罢了。

    说着,几个人商量了,贾瑛想起自己折腾好了的青梅酒,便提议去自己的房间,大热天的,就不要跑到外头去了。众人知道她精于此道,都欣然附议了。